春光文字网 “霍北辰，火场在坍塌！你先带白瑶出去，我来断后！”
我冲着无线电嘶吼，灼热的空气烫伤了我的气管。
他是我的队长，也是我的未婚夫。
可他却在浓烟中，
将全队唯一一个备用氧气面罩，
戴在了瑟瑟发抖的队医白瑶脸上。
“冉冉，你受过专业训练，再撑两分钟！她有哮喘，她撑不住！”
他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抱着白瑶转身冲向唯一的生路。
两分钟。
在烈焰地狱里，每一秒都是凌迟。
我眼睁睁地看着承重墙在我面前垮塌，炙热的钢筋混凝土将我吞没。
直到被活活压死、烧死，我才终于清醒。
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我，说我是他“唯一战友”的男人，
在我与他的白月光之间，永远只会选择牺牲我。
1
“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支队的骄傲，我们的英雄中队长，霍北辰，上台发言！”
刺眼的聚光灯和雷鸣般的掌声，将我的意识从地狱拉回。
我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
没被烧焦的皮肤，完好无损的作训服，还有胸腔里平稳的心跳。
我回来了？
回到了南城消防支队，年度表彰大会的现场。
“冉冉，发什么呆呢？”
霍北辰一身笔挺的礼服，站在我身边，英俊的脸上带着完美的笑容。
他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压低了声音，用一种习以为常的亲昵语气说：
“等会儿我发言完了，就是给你颁发‘一等功’。今晚回家，我亲手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前世的我，
就是被他这种“人前英明神武，人后体贴入微”的假象，
骗了整整八年。
我看着他，眼底的烈焰比那场大火还要灼人。
他被我的眼神看得一怔，
随即皱了皱眉，似乎在责怪我的失态。
他走上台，开始了慷慨激昂的演讲。
我坐在台下，双手死死攥成了拳。
前世，就是在这场表彰大会后，新来的队医白瑶不小心在庆功宴上酒精中毒，
霍北辰抛下我，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她一夜。
而我，就是从那晚开始，
一步步滑向深渊的。
“在此，我更要感谢一个人。”
霍北辰的演讲接近尾声，他忽然话锋一转。
“她虽然不是一线消防员，但她的勇气和无畏，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不对，流程不对。
前世的他，此刻感谢的是我。
“她就是我们支队新来的队医，白瑶！”
聚光灯猛地打向了台下第一排，
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面色苍白、楚楚可怜的女人。
白瑶惊慌失措地站起来，惶恐地看向霍北辰。
霍北辰的眼中瞬间溢满了心疼和宠溺，他朝她伸出手：
“上来，白瑶，这是你应得的。”
我的血液，一寸寸冷了下去。
“在上个月的‘10.9’化工厂特大火灾中，白瑶同志不顾个人安危，在指挥部被有毒浓烟侵袭时，放弃了自己撤离的机会，坚守岗位，甚至因此引发了严重的哮喘。”
霍北辰的声音洪亮，传遍了整个礼堂。
“是她，保住了指挥部的所有重要资料，为我们的总攻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
“10.9”大火，我作为副队，带突击组深入火场七进七出，
背出来三个被困工人，全身烧伤面积5%。
而他口中的英雄，白瑶，只是因为自己忘了戴防毒面具，被呛了几口烟。
现在，他要用我的一等功，去换她的英雄之名。
“所以，”
霍北辰举起手中那枚沉甸甸、代表着消防员最高荣誉的“一等功”奖章，
“我决定，将这枚奖章，授予白瑶同志！”
全场静默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
白瑶捂着嘴，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
她提着裙摆，像个公主一样跑上台，扑进了霍北辰的怀里。
“北辰哥！我、我怎么敢当？这份荣誉是属于冉冉姐的。”
霍北辰温柔地拍着她的背，拿起话筒。
“冉冉会理解的。”
他看向我，那双我曾爱了八年的眼睛里，
此刻只有不容置喙的命令和一丝理所当然的安抚。
“冉冉，你作为副队，又是我的未婚妻，格局要大一点。这个荣誉给白瑶，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2
“小气？”
我站了起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掌声。
礼堂瞬间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有惊讶，有不解，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霍北辰的脸色微变，
他没想到我敢当众反驳他。
“冉冉，别闹。”
他警告道。
我一步一步，走上了台。
白瑶在我靠近时，像只受惊的兔子，
又往霍北辰怀里缩了缩，
只露出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怯怯地看着我。
“冉冉姐，你别生气，我还给你。”
她说着，就要把那枚奖章摘下来。
霍北辰立刻按住她的手，皱眉看我：
“顾冉！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走到他面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霍北辰，你拿我的命换来的功勋，去捧你的白月光，现在问我想干什么？”
“你胡说什么！”
他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想抓住我。
我侧身避开，夺过他手里的话筒。
“‘10.9’大火，突击组组长顾冉，带领三名队员，在西侧罐区连续作业四小时，顶着回火爆炸的风险，关闭了3号和4号总阀，救出三名被困工人。”
“霍队长，这份报告，是你亲手签字的。”
我看向台下的支队领导：
“请问，这份战功比起‘在指挥部被烟呛到’，哪一个更有资格拿一等功？”
政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霍北辰怒道：
“顾冉！指挥部的安危同样重要！白瑶她有哮喘！她是在拼命！”
我笑了，“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什么叫拼命。”
我猛地扯开自己作训服的领口，露出了锁骨下方，
那片狰狞的、尚未完全愈合的烧伤疤痕。
“这是‘10.9’留下的。霍队长，你的白月光拼命，留下了什么？一滴眼泪吗？”
全场哗然！
白瑶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冉冉……”
霍北辰彻底慌了，他没想到我敢做到这个地步。
“别叫我冉冉，我嫌脏。”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霍北辰，这枚‘一等功’，我不要了。”
“从今天起，我顾冉，退出南城消防支队。还有……”
我走到霍北辰面前，摘下了他两年前给我戴上的订婚戒指，
狠狠砸在他那张英俊的脸上。
“你，我也不要了。”
我没管身后彻底炸开锅的礼堂，径直走向后台。
“顾冉！你他妈给我站住！”
霍北辰的怒吼从背后传来。
我刚走进更衣室，他就追了进来，
“砰”地一声把门反锁。
前世八年，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他那张完美的“英雄”面具，被我亲手撕碎了。
“你疯了？！”
他冲过来，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你知道你刚才在干什么吗？你在毁了你自己！毁了我！”
“放手。”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道歉！马上跟我出去，当着所有人的面道歉！”
他猩红着眼，
“告诉他们，你只是太累了，在胡言乱语！”
“否则，明天你的处分报告就会贴满全省消防系统！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穿这身衣服！”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霍北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什么？”
“一样的自私，一样的傲慢。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为了你的大局，可以牺牲一切的顾冉吗？”
“你……”
“啪！”
3
我反手一耳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一巴掌，是还你前世欠我的那条命。”
霍北辰被我打懵了，
他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敢打我？”
“打你？”
我甩了甩发麻的手，
“我没杀了你，都算我慈悲。”
我懒得再看他，转身去开我的储物柜。
那里面有我的一切，
八年的青春，八年的热血，八年的……愚蠢。
“顾冉，你别后悔。”
霍北辰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以为你离开了我，离开南城支队，你算个什么东西？全城消防系统，没有我的点头，谁敢要你？”
“是吗？”
我拿出背包，把我所有的私人物品一件件扔进去。
“那就试试看。”
“你是不是非要为了白瑶，跟我闹到这个地步？”
他开始妥协，语气软了下来，
“冉冉，我承认，今天这事是我考虑不周。但白瑶她不一样，她是我故人的妹妹，她有严重的哮喘，我不能让她受刺激。”
又是这个理由。
前世，他就是用这个理由，
把备用氧气面罩给了她。
“她有哮喘，她不能受刺激，不能被烟呛到。”
“她有哮喘，所以我的‘一等功’要让给她。”
“她有哮喘，所以我的命，也要让给她！”
我猛地回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死死钉在储物柜上。
“霍北辰，你听好了。我不管她是谁，她有病就去治！”
“别来碍我的眼！再让我看见你们两个，我见一次，恶心一次！”
我甩开他，拉开门。
“还有，我不是在跟你闹。”
“我是通知你，我们，完了。”
走出支队大门，夜风冰冷。
我脱下了那身火焰蓝作训服，只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
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冷。
我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八年的枷锁，两世的痴缠，
在这一刻，终于被我亲手斩断了。
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
是霍北辰，是主任，是我以前的队员。
我一个没接，全部拉黑。
我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我需要一个计划。
霍北辰说得对，在南城消防系统，他一手遮天。
我今天让他如此下不来台，他绝不会放过我。
我需要一个能和他抗衡的去处。
一个敢要我的去处。
嘀嘀！
刺耳的喇叭声在我耳边响起。
一排黑色的越野车队，刷的一声停在我身边。
车门打开，一群穿着黑色作训服的男人跳了下来。
他们没有火焰蓝的臂章，
只有胸口一只浴火的、狰狞的狼头。
黑狼。
南城唯一的私人特勤救援队。
也是霍北辰的死对头。
为首的男人，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的烟，斜着眼看我。
“哟，这不是霍队长的未婚妻，顾副队吗？”
傅九寒。
“黑狼”的队长，一个把“放荡不羁”和“不要命”写在脸上的男人。
前世，我对他敬而远之。
因为霍北辰总说：
“傅九寒就是个疯子，野路子出身，早晚出事。冉冉，你离他远点。”
此刻，这个“疯子”正倚着车门，
用那双漆黑的眸子上下打量我，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
“怎么，离家出走了？”
“关你屁事。”
我冷冷道，绕过他想走。
他却一步横在我面前，挡住了我的路。
“啧，脾气还挺冲。”
4
他摘下嘴里的烟，忽然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我刚从你们支队的表彰大会过来。”
我脚步一顿。
“英雄一怒为红颜，啊不，红颜一怒为英雄？”
他嘲讽地鼓了鼓掌，
“顾副队，好胆色。把霍北辰那张假脸按在地上踩，全南城，你是第一个。”
“让开。”
“别急啊。”
他从车里拿出一件外套，黑色的，印着同样的狼头，劈头盖脸地扔在我身上。
“南城的规矩你懂。你今天这么走了，霍北辰明天就能让你在南城彻底混不下去。”
我抓着外套，没有说话。
“怎么样？”
他朝我抬了抬下巴，
“‘黑狼’虽然没你们支队那么光鲜亮丽，但待遇是你们的三倍。最重要的是……”
他凑近我，压低了声音，炙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廓上。
“我们这儿，没有白月光，也没有哮喘病。”
我猛地抬头看他。
傅九寒对上我的目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我这人，不招废物。但看在你今天胆子够大的份上，我破个例。”
“来我这儿。我给你副队长的位置。”
“条件呢？”
我不信他有这么好心。
他直起身，拉开车门，
“条件就是，三个月后，全城的联合演习，你替我把霍北辰的南城支队，打得片甲不留。”
我加入了“黑狼”。
消息传开的第二天，整个南城消防系统都地震了。
霍北辰的电话几乎要被打爆。
【霍队，你未婚妻怎么跑对家去了？】
【老霍，你这后院起火啊！顾冉那技术，傅九寒那疯子，这俩凑一块，演习没法玩了！】
而我，正在“黑狼”的训练基地，接受入队测试。
“黑狼”的训练强度，是南城支队的3倍。
傅九寒这个疯子，完全是按特种兵的标准在练他们。
“不行！顾冉，你太慢了！”
“负重越野，你比我们队最后一个还慢了三分钟！你以前在支队是绣花的吗？”
傅九寒抱着臂，站在终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撑着膝盖，汗水糊住了眼睛。
我哑着嗓子说：“再来一次。”
“行。”
他点点头，
“全体都有，陪顾副队，再跑一次五公里。”
队员们一片哀嚎，但没有一个人敢反驳，立刻重新整队。
我咬着牙，跟了上去。
我知道，这是傅九寒在立威，也是在试探我。
他要的不是一个会闹脾气的大小姐，而是一个能帮他打赢霍北辰的副队长。
跑到第三公里，我的肺叶像被撕开一样。
“顾冉，你不是恨他吗？”
傅九寒开着他的越野车，在我身边慢悠悠地跟着。
“就这点能耐，你怎么报仇？回他身边，求他原谅你吗？”
“闭嘴！”
“还是你忘了你那身疤是怎么来的了？忘了他是怎么拿你的功勋去讨好别的女人的了？”
“我让你闭嘴！”
我怒吼一声，猛地提速，超过了他，
也超过了所有人，第一个冲过了终点。
我刚停下，就一阵天旋地转，直直地朝地上倒去。
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我。
是傅九寒。
他的胸膛很硬，
隔着作训服，
我都能感觉到那贲张的肌肉线条。
“还行。”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了点温度，
“没给女人丢脸。”
“放开我。”
我推开他，站稳了。
“从今天起，你就是‘黑狼’的副队长。薪水翻倍，独立办公室。”
他顿了顿，
“还有，‘黑狼’的规矩，不准办公室恋情。”
我莫名其妙地看他：“我刚分手。”
“我知道。”
他盯着我，
“我是提醒你，别爱上我。”
5
我气笑了：
“傅队长，你未免也太自信了。”
他没笑，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最好是这样。”
我在“黑狼”的训练步入正轨，
傅九寒嘴上刻薄，却给了我最大的权限。
我开始针对霍北辰的战术特点，重新制定“黑狼”的训练方案。
霍北辰擅长的是大规模、正规化的协同作战，
而傅九寒的“黑狼”则更像一把尖刀，擅长小规模突袭和高难度救援。
我要做的，
就是把这把刀，磨得更锋利。
这天，我正在研究演习地图，霍北辰的电话却打了进来。
是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没说话。
“冉冉，是我。”
霍北辰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你非要这样吗？从支队跑去一个不入流的私人队伍，你是在打我的脸，还是在打你自己的脸？”
“有事？”我冷冷道。
他似乎被我的冷漠噎了一下。
“……白瑶这几天状态很不好。”
我握着笔的手一紧。
“你当众让她下不来台，现在外面都在传她的闲话。她有哮喘，昨晚又发作了，差点没抢救回来。”
“所以呢？”
我问，
“她发作了，是该通知家属，还是通知我？”
“霍队长，你是不是忘了，我既不是她妈，也不是她未婚夫。”
他怒道，“你就非要这么咄咄逼人吗？她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她没得罪我。”
我平静地说，
“她只是想要我的功勋，想要我的未婚夫，最后，还想要我的命。”
“你简直不可理喻！”
“霍北辰。”
我打断他，
“给你打电话，是想通知你一件事。”
“什么？”
“关于‘10.9’大火的事故报告，我已经正式向省总队提交了复核申请。”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你……”他倒吸一口冷气，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那份报告是……”
“是你为了保护白瑶，为了讨好她背后的关系，亲手伪造的。”
我替他说了出来。
“冉冉，你听我说，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把事情闹大了，对你我都没好处！”
“是吗？可我已经被你毁过一次了，我不在乎。”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罢手？”
他的声音里带了恳求，
“你要功勋，我下次给你！你要我跟白瑶断了，我也答应你！冉冉，你回来好不好？”
“晚了，霍北辰。”
我挂断了电话，拉黑了这个号码。
没过几天，支队内部的处分通告就下来了。
【关于“10.9”火灾事故报告失实的初步调查与处理通报：
经查，南城支队中队长霍北辰，在事故报告中存在严重失实、夸大其词、瞒报漏报等问题。
为讨好队医白瑶，将副队长顾冉的功劳强行安在白瑶身上。
即日起，
停止霍北辰一切职务，接受调查。】
这份通报，像一颗炸弹，在整个南城消防系统炸开了。
霍北辰完了。
至少，他的英雄人设，彻底崩塌了。
我看着手机上收到的通报截图，微微勾起嘴角。
“高兴了？”
傅九寒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我的办公室，递给我一杯。
他说：“不苦。”
我接过，是加了奶和糖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喝苦的？”
“你每次加班，都让后勤给你准备这个。”他理所当然地说。
我一怔。
“你调查我？”
“想多了。”
他拉开椅子，坐在我对面，
“只是我记性好。毕竟，能让霍北辰那种伪君子都动心的女人，总得有点特别之处。”
我没理会他的调侃：
“这份通报，是你做的？”
6
“我可没这本事。”
傅九寒耸耸肩，
“我只是把表彰大会那天的录像，匿名发给了省总队的纪检处。顺便，附上了一份你真实的战功报告。”
“你……”
“别误会。”他打断我，
“我不是帮你。我是帮我自己。霍北辰倒了，我在联合演习上，才少一个对手。”
“谢谢。”我低声道。
“谢什么。”
他站起身，“准备一下，下午有联合训练。霍北辰虽然停职了，但南城支队还在。而且……”
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
“白瑶还在。”
联合训练场。
这是为了三个月后的演习，全市所有救援力量的第一次集体磨合。
南城支队的新任代理队长，是霍北辰以前的副手，张谦。
他见到我，眼神复杂，躲躲闪闪。
而白瑶，依旧是一身白大褂，安静地站在医疗点，脸色比上次更白了，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她一看到我，立刻低下头，肩膀止不住地发抖。
“哟，这不是我们的‘一等功’英雄吗？”
“黑狼”的一个队员故意大声说道。
白瑶的头垂得更低了。
“闭嘴。”傅九寒冷冷地瞥了那队员一眼。
训练开始。
今天的项目是高空绳索横渡，模拟洪灾中救援被困群众。
我和傅九寒一组，先做演示。
我们配合默契，几乎是完美地完成了所有动作。
轮到南城支队时，
张谦明显有些紧张，动作变形，差点滑落。
“稳住！张队！”
“不行，他锁扣没扣对！”
我刚喊出声，张谦就从绳索上掉了下去！
“救人！”
傅九寒反应极快，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和我从两侧的绳索上飞身过去，在半空中抓住了张谦。
就在我们合力将张谦往安全点拖拽时，
医疗点的白瑶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啊——！蛇！”
一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白瑶惊恐地指着医疗箱，
整个人吓得瘫倒在地。
“哮喘……我的药……我的药在箱子里……”
她捂着喉咙，呼吸急促。
“快！医疗兵！救人！”
现场一阵混乱。
而就在这一刻，我头顶的绳索固定栓，发出了“咯吱”一声。
“顾冉！小心！”
傅九寒瞳孔骤缩，猛地扑过来，将我狠狠推开。
砰！
重达三十公斤的固定栓，从十米高空轰然砸落，
擦着傅九寒的后背，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如果晚一秒，被砸中的，就是我。
或者，是我们两个。
全场死寂。
傅九寒压在我身上，他的呼吸有些重。
“起来。”我推了推他。
他却没动。
“傅九寒？”
“……别动。”他闷声道，“我好像，被砸到腿了。”
我的心一沉。
“黑狼”的队员疯了一样冲过来，七手八脚地扶起他。
他的左小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
7
“妈的！”
他低咒一声，额上全是冷汗。
“叫救护车！”
“白瑶，快过来！我们队长受伤了！”
黑狼的医疗兵吼道。
而白瑶还瘫在地上，抖得像片叶子，好像被蛇吓得魂飞魄散。
“没用的东西！”
医疗兵骂了一句，冲过去抢过她的医药箱，开始给傅九寒做紧急固定。
我站起身，走向那个掉落的固定栓。
螺丝是松的。
不是意外。
是有人故意拧松了它。
我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死死地盯住了那个还在瑟瑟发抖的白瑶。
她也正好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但随即便被浓浓的委屈和恐惧所替代。
她又想故技重施。
用一声尖叫，制造混乱，
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好让她的人下手。
上一次，是在训练场，她想让我从高空坠落。
这一次，她想砸死我。
只是她没想到，傅九寒会救我。
“冉冉……”
一个我这辈子最不想听到的声音传来。
霍北辰穿着便服，从训练场外冲了进来。
他被停职了，根本没资格出现在这里。
他没有看受伤的傅九寒，也没有看我，而是径直冲向了白瑶。
“瑶瑶！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他一把将白瑶抱在怀里，
那姿态，仿佛在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稀世珍宝。
“北辰哥，我好怕。”白瑶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那条蛇，还有顾冉姐她……”
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
“她为什么要那么看我？是不是她、是不是她放蛇吓我？她还在怪我。”
“够了。”
我打断她的表演。
“霍北辰，你来得正好。”
我拎起那个松动的固定栓，走到他面前。
“你的白月光，刚才差点杀了你的死对头，和我。”
霍北辰的脸色一僵，
他看了一眼固定栓，
又看了看疼得脸色发白的傅九寒。
“顾冉，你别血口喷人！瑶瑶她连只鸡都不敢杀，她怎么会害人？”
“她只是被蛇吓到了。她有哮喘，她才是受害者！”
他义正言辞，仿佛我才是那个施暴者。
“受害者？”
我笑了。
“好啊。傅九寒，”
我回头看向被抬上担架的男人，
“训练场的监控，应该开着吧？”
傅九寒忍着痛，咧嘴一笑：
“‘黑狼’的地盘，一只苍蝇飞进来都得留档。360度，无死角高清。”
白瑶的哭声，戛然而止。
监控录像很快被调了出来。
在指挥室的大屏幕上，我们清晰地看到。
在训练开始前，一个南城支队的队员，趁着所有人都在整理装备，
悄悄爬上了高台，
拧松了我和傅九寒那条线路的固定栓。
而就在他动手的时候，
白瑶，就站在高台底下，替他望风。
至于那条蛇，
根本就是她自己从医疗箱里放出来的。
真相大白。
“不是的！北辰哥，你听我解释……”
白瑶慌了，
她抓着霍北辰的衣角，拼命摇头。
“是他！是他逼我的！冉冉姐她抢走了你，我只是想吓吓她。我没想过要害死她！”
她指着那个动手的队员。
那个队员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下了：
“霍队！不关我事啊！是白瑶小姐求我，说顾冉抢了她的一等功，还害你被停职，她只是想给顾冉一个教训！”
“啪！”
霍北辰一耳光扇在那个队员脸上。
“闭嘴！你被开除了！”
他转过身，看着怀里梨花带雨的白瑶，
眼中闪过挣扎、愤怒，最后却化为了无奈和妥协。
“冉冉，傅队。”
他深吸一口气，
竟然朝着我们，微微鞠了一躬。
“这件事，是我御下不严。白瑶她只是一时糊涂，她有哮…”
“你有完没完？”
8
我忍无可忍地打断他，
“她有哮喘，所以她杀人未遂就可以被原谅？霍北辰，你他妈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他被我骂得脸色涨红，“她已经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就该去警察局自首。”
傅九寒的声音冷冷传来，救护车已经到了，他正被抬上去。
“霍北辰，我这人，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傅九寒盯着他，
“我这条腿，如果废了。我保证，她下半辈子，会在牢里度过。”
霍北辰的身体一僵。
他知道，傅九寒这个疯子，
说得出，做得到。
“北辰哥，我不要坐牢，我不要！”
白瑶彻底崩溃了。
“冉冉！”
霍北辰忽然转向我，他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
“看在我们八年的情分上，最后一次。”
“放过她。算我求你。”
他竟然，为了白瑶，向我低头。
“你拿什么求我？”
我冷漠地看着他。
“联合演习。”
他咬着牙，
“我保证，南城支队，全员弃权。我把冠军让给你，让给‘黑狼’。”
他竟然，
要用整个支队的荣誉，来换白瑶的自由。
我笑了。
“霍北辰，你真是刷新了我对‘渣’的认知。”
“你答不答应？”
“我答应。”
我没等他反应，转向傅九寒，
“傅队，这个条件，你还满意吗？”
傅九寒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他明白我的意思。
我们要的不是一个冠军，而是要霍北辰，亲手毁掉他最看重的东西——
他的队伍，他的荣誉。
“行。”
傅九寒朝我竖起一个大拇指，
“顾副队，干得漂亮。”
白瑶不敢置信地看着霍北辰。
“北辰哥，你……”
霍北辰闭上了眼，满脸痛苦。
“瑶瑶，别怕，有我。”
我看着这副情深义重的嘴脸，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傅九寒的腿，粉碎性骨折。
医生说，就算恢复得再好，
也不可能再进行一线的高强度救援了。
他废了。
一个消防员，一个把救援当做生命的男人，
他的职业生涯，被白瑶彻底断送了。
我站在病房外，隔着玻璃，
看着他安静地躺在床上，麻药还没过。
“黑狼”的队员们在走廊里，
一个个红着眼，气氛压抑得可怕。
“嫂……顾副队。”
医疗兵哑着嗓子开口，
“队长他就是个疯子。他明明可以躲开的，那个固定栓砸下来的时候，他只要松手，就能保住自己。可他为了推开你……”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他为什么要救我？”
“我不知道。”
医疗兵摇头，“我们只知道，从你加入‘黑狼’的第一天起，队长就下了死命令。他说，‘黑狼’所有人都可以出事，唯独你不行。”
我愣住了。
傅九寒，这个我前世只当他是“疯子”的男人。
他到底……
“照顾好他。”
我转身，走出了医院。
我去了警察局。
霍北辰以为一个“弃权”的承诺，就能了结一切吗？
他太天真了。
我不仅报了警，还把监控录像原原本本地交了上去。
蓄意破坏消防设施、故意伤害。
白瑶和那个动手的队员，一个都别想跑。
9
白瑶被刑事拘留了。
霍北辰彻底疯了。
他动用了所有关系，
甚至不惜去求白瑶那个当安全专员的父亲。
可没用。
傅九寒的伤情鉴定是“重伤二级”，这是重罪。
而且，傅九寒的背景，远比霍北辰想象的要深。
当京城傅家的律师团出现在南城时，
霍北辰才明白，他惹到了一个他根本惹不起的人。
“黑狼”根本不是什么不入流的私人队伍，
它是傅家那位太子爷，傅九寒，离家出走，自己“玩”出来的。
霍北辰的政治前途，也彻底完了。
省总队对他的调查结果也下来了。
【撤销一切职务，开除队籍，永不录用。】
他从云端，跌入了泥沼。
而我，成了“黑狼”的代理队长。
傅九寒把一切都交给了我。
“顾冉，演习的事情，你全权负责。”
病床上，他脸色苍白，却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别给我丢脸。霍北辰那个草包不在，你要是还赢不了，就自己从‘黑狼’滚蛋。”
“你……”
我看着他打着石膏的腿，
“你不好好养伤，还操心这个？”
“我怕你心软。”他忽然说。
“什么？”
“霍北辰。我怕你对他，还念着旧情。”
“我？”
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傅九寒，你是不是忘了，我差点死在他手上。”
“可你也爱过他八年。”
他盯着我，黑色的眸子里，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那又怎么样？”我别开脸，
“八年的时间，我喂了狗。”
“那就好。”
他松了口气的样子，
“去吧，把冠军给我拿回来。不然，我这腿，可就白断了。”
我没再说话，转身走出了病房。
傅九寒，你这条腿，我不会让你白断的。
白瑶要付出代价，霍北辰，也一样。
联合演习如期举行。
南城支队群龙无首，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张谦作为代理队长，一见到我，就低下了头。
“顾副队……不，顾队。霍队他真的知道错了。”
“张谦。”
我打断他，
“你们是消防员，不是霍北辰的私兵。演习场，就是战场。你们是准备投降，还是准备战斗？”
张谦被我问得满脸通红。
“我们当然要战斗！”
“好。”
我点点头，“那就拿出你们的本事，别让我看不起你们。”
演习开始。
这一次的模拟场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复杂。
“城中村，连环火灾，并伴有化学品泄漏，大量人员被困。”
这几乎是消防救援的地狱级难度。
张谦的指挥，一塌糊涂。
他完全照搬霍北辰以前的战术，
大规模平推，结果被复杂的地形分割得七零八落。
“顾队，我们上吧！”
黑狼的队员们已经摩拳擦掌。
“不急。”我拿着望远镜，观察着火场，“让南城支队去冲。他们需要清醒一下。”
“可是……”
“霍北辰把他们惯坏了，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今天，我就让他们看看，没有霍北辰，他们什么都不是。”
果然，不到二十分钟，南城支队就发来了求救信号。
他们被困在A区，两个队员受伤，退不出来。
“顾队，现在怎么办？”
“全体都有。”我戴上头盔，“‘黑狼’，准备战斗。”
10
“我们的任务，不是赢他们。是救他们。”
我带着黑狼，精准地切入了火场。
我没有用霍北辰的战术，而是用了傅九寒教我的——小组突进，交叉掩护。
我们很快找到了被困的南城支队。
张谦看到我，羞愧得无地自容。
“顾队，我……”
“别废话！带上你的人，跟我走！”
我直接带着他们，穿过了最危险的中心火场。
“顾队！你疯了！前面是化学品泄漏区！”张谦大喊。
“闭嘴！不想死就跟着！”
我比他更清楚这个模拟火场的布局。
因为，
这个方案，是我前世和霍北辰一起制定的。
他知道所有的捷径和所有的陷阱。
而现在，我知道。
我们从南城支队认为的“死路”，冲了出去。
当我们全员安全撤离时，
演习结束的哨声，刚刚响起。
黑狼，以零“伤亡”、高分救援的表现，拿下了演习的冠军。
而南城支队，因为指挥失误，全军覆没。
我拿着冠军奖杯，回到了医院。
傅九寒正靠在床上，看财经新闻。
“回来了？”
他没看我，也没看奖杯。
“嗯。”
我把奖杯放在他床头，
“冠军。”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南城支队，很惨？”
“全军覆没。”
他笑了，“霍北辰现在，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我意外什么？”
他终于转过头看我，
“我意外你把他们救出来了。”
“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会借机让他们也尝尝被抛弃的滋味。”
“我不是霍北辰。”
我冷冷道，
“我不会拿别人的命，当做我复仇的工具。”
“是吗？”
傅九寒忽然伸手，一把将我拉向他。
我猝不及防，倒在了他怀里。
“傅九寒！你干什么！你的腿！”
“别动。”
他没受伤的右腿压住了我，力气大得惊人。
他低头看着我，黑色的眸子深不见底。
“顾冉，你演习赢了，我很高兴。现在，我想要我的奖励。”
“什么奖励？”我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你。”
他低下头，吻住了我。
这个吻，和他的人一样，充满了侵略性和霸道，不带一丝温柔。
我被他吻得几乎窒息，直到我的手碰到了他打着石膏的左腿。
他闷哼了一声。
我趁机推开他：“疯子！你腿不想要了？”
“腿断了可以再接，你跑了，我去哪儿找？”
他喘着气，额上又沁出了冷汗，
不知道是疼的，
还是别的。
“傅九寒，你不是说，‘黑狼’不准办公室恋情吗？”
“我是队长，我说了算。”
他耍赖道，
“现在规矩改了。不准你和除我以外的男人谈恋爱。”
“……”
“顾冉，你还没回答我。演习的冠军，是我想要的。但你，才是我想要的奖励。”
他收起了所有的玩笑，认真地看着我。
“我不管你以前爱过谁，也不管你是不是还恨着霍北辰。从今以后，你顾冉，是我傅九寒的。你答不答应？”
我看着他，这个为了救我，不惜断了腿的男人。
这个在我被全世界抛弃时，收留了我的男人。
这个……
我好像，也不那么讨厌的男人。
“傅九寒，我……”
叮铃铃——
我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
是监狱打来的。
“请问是顾冉女士吗？白瑶想见你。”
11
我在监狱的探视室，见到了白瑶。
她瘦得脱了形，穿着囚服，
没有了往日的楚楚可怜，只剩下一片死寂。
我问：“你为什么想见我？”
“顾冉……不，顾队。”她抬起头，声音沙哑，“我快死了。”
“什么？”
“我爸他放弃我了。傅家不会放过我的。我活不了多久了。”
“所以呢？你找我来，是想求我放过你？”
“不。”
她忽然笑了，笑得诡异，
“我只是想在死前，拉个垫背的。”
“我斗不过你，也斗不过傅九寒。但是，我可以毁了霍北辰。”
我皱起眉。
“你知道，霍北辰为什么，一定要保住我吗？哪怕我害了傅九寒。”
“不是因为你的哮喘，不是因为你爸的关系吗？”
“那是他告诉你的。”
白瑶的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他真正要保的，不是我，是他自己。”
“‘10.9’大火，你以为，真的是意外吗？”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你什么意思？”
“那场火，根本不是意外！是霍北辰他亲手点的！”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白瑶大笑起来，
“他要往上爬，他需要战功！一场不大不小的火灾，被他英勇扑灭，这就是最好的晋升资本！”
“他早就看中了那个废弃的化工厂，也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他唯一的失算，就是……火，失控了。”
“他没想到，火势会那么大，更没想到，你和那三个工人，会被困在里面！”
我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所以，”
我颤抖着说，
“他不是在救火，他是在演戏？”
“对！”
白瑶点头，
“他才是那个放火的人！他才是罪魁祸首！”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他放火的那天，我看见了。”
白瑶的眼中流下泪水，
“我爱他，我什么都愿意为他做。我帮他瞒着，我以为他会娶我。可是他没有，他选择了你！”
“所以，我恨你！我恨你抢走了他！我才会在训练场动手，我就是要你死！你死了，他就是我的了！”
“疯子……”
“可我没想到，他还是不爱我！”
白瑶嘶吼着，
“他为了保住这个秘密，不惜牺牲我，不惜承诺演习弃权！他要的，只是一个不会开口的白瑶！”
“顾冉，我把一切都告诉你。我要你亲手，把他送进地狱！”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监狱的。
白瑶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回荡。
【是他亲手点的火。】
【他才是罪魁祸首。】
难怪。
难怪他要把“一等功”给白瑶，
不是为了讨好她，是为了封她的口！
难怪他要伪造报告，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因为他要掩盖火灾的真正原因！
霍北辰！
他好狠的心！
我站在路边，浑身发抖，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八年的感情，两世的纠葛。
到头来，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我是一颗棋子，一颗他用来晋升、用来掩盖罪行的，可以随时牺牲的棋子！
“冉冉！”
一辆车停在我面前，车门打开，霍北辰冲了下来。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下巴上全是青胡茬。
“你去见白瑶了？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他抓着我的肩膀，神情紧张。
12
我看着他，这张我曾爱到骨子里的脸，此刻只觉得无比恶心。
“她说了。”我平静地说。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
“冉冉你听我解释。不是那样的，是她疯了，她陷害我！”
“霍北辰。”
我打断他。
“你还记得，你前世，是怎么对我说的吗？”
他一愣：“什么，什么前世？”
“你忘了？”
我笑了，眼泪却流了下来，
“你把氧气面罩给她，你对我说：‘冉冉，你受过专业训练，再撑两分钟！’”
霍北辰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
“你……你……”
“两分钟。”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
“我死在了那两分钟里。死在了你亲手点的火里。”
“霍北辰，你欠我的，何止一条命。”
“你是顾冉，你不是……”
他惊恐地后退，仿佛见了鬼。
“我是。”
我逼近他，“我从地狱爬回来了。我回来，就是为了亲眼看着你，生不如死。”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他转身就跑，想上车逃走。
可他刚拉开车门，几辆警车就呼啸而至，将他团团围住。
“霍北辰！你涉嫌纵火、故意杀人，你被捕了！”
他绝望地回过头，看着我。
我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白瑶能想到的，我，自然也能想到。”
我不仅报了警，我还联系了傅九寒。
傅家的律师团，已经拿到了白瑶的完整口供，和霍北辰纵火的间接证据。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霍北辰被捕了。
纵火，加上故意杀人的动机，还有伪造事故报告，数罪并罚。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出来了。
南城消防系统，也迎来了一场大清洗。
白瑶的父亲，那个安全专员，也应声落马。
一切，似乎都结束了。
我回到了“黑狼”的基地。
队员们正在庆祝，他们把我高高抛起。
“顾队威武！”
“顾队万岁！”
我笑着，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大仇得报，可我心里，却空落落的。
我走上天台，想一个人静一静。
“在想什么？”
傅九寒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我皱眉。
“你不好好在医院待着，跑出来干什么？”
“我的副队长帮我报了断腿之仇，我这个队长，总得来当面谢谢你。”
他坐在我身边，递给我一罐啤酒。
“我不喝酒。”
“今天可以破例。”
我接过，拉开了拉环。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我呛得咳了起来。
他笑着，帮我拍背：
“慢点，没人跟你抢。”
“傅九寒。”
“嗯？”
“你是不是……也回来了？”我问。
他帮我拍背的手，猛地一僵。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拿过我手里的啤酒，
自己喝了一大口。
“……什么时候猜到的？”
“你救我的时候。”
我说，“你扑过来的时候，我闻到了。你身上的味道和前世，那场火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是浓烟、焦炭，和血的味道。
“妈的。”
他低咒一声，
“老子藏得这么好，还是被你发现了。”
“你也是？”傅九寒问我。
我点头。
“怪不得。”
他笑了，“怪不得你敢当众掀桌子，怪不得你敢打霍北辰。原来，你都记着。”
我问：“你呢？你又是为什么？”
“我？”
他看着夜空，沉默了很久。
“前世，‘10.9’大火，我也在。”
我猛地抬头看他。
13
“黑狼是私人队伍，没接到指挥中心的命令，我们不能进火场。我就在外面，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进去。”
“我看见霍北辰抱着白瑶出来了。可你，没出来。”
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我疯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我抢了装备，一个人冲了进去。”
“傅九寒……”
“我找到你了。”
他看着我，眼中是滔天的痛楚，
“你被压在预制板下面，已经没气了。”
“我TMD，想带你出来。可那狗日的房顶，又塌了。”
“所以，前世……”
“对。”
他自嘲地笑了笑，
“前世，我跟你死在了一起。讽刺吧？你爱了八年的男人，抛下你。我这个你最讨厌的‘疯子’，却成了你的殉情伴侣。”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那么傻？”
“我不知道。”
他摇摇头，
“我只知道，当我看到霍北辰抱着别的女人出来，而你没出来的那一刻，我比自己死了还难受。”
“我求神拜佛，我一个无神论者，我求遍了满天神佛。”
“我说，如果能重来一次，让我怎么样都行。”
“哪怕是……拿我的命，换你的命。”
“所以，”我颤抖着指着他的腿，“你的腿……”
“不是。”
他打断我，
“腿是白瑶害的，跟那个没关系。”
“那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我抓着他，
“你说了，‘拿命换命’！”
“我……”
他张了张嘴，却咳了起来。
剧烈的咳嗽，一声接着一声，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傅九寒！”
我慌了，去拍他的背。
他却咳出了一口血。
鲜红的血，溅在我的手背上，烫得我心惊肉跳。
“你怎么了？”
“……没什么。”
他擦掉嘴角的血，想装作若无其事，
“老毛病。”
“老毛病？！”我抓着他的衣领，“你咳血了，叫老毛病？”
“操。”
他看瞒不住了，才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肺。前世在火场里，吸了太多的毒烟。这辈子就落下了病根。”
“肺纤维化？”
他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不可逆转的绝症。
我全明白了。
他用他健康的肺，换了我一个重来的机会。
“傅九寒！”
我抱着他，放声大哭。
“你是傻子！彻头彻尾的傻子！”
“喂……”
他被我勒得喘不过气，
“你轻点。老子快被你勒死了。”
“我宁愿你不换！”
“那可不行。”
他反手抱住我，抱得很紧，
“我死了，顶多难受一会儿。你要是死了，我会疯。”
“顾冉。”
他捧起我的脸，擦掉我的眼泪。
“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哭的。”
“我是为了让你，这辈子，能痛痛快快地活。”
“活给我看。”
傅九寒的病，比我想象的要严重。
医生说，他的肺功能，只有正常人的40%，而且还在持续恶化。
他之所以还能撑着，全凭一口气。
“他不能再待在一线了。”
医生严肃地说，
“任何一点刺激，哪怕是剧烈运动，都可能要他的命。”
我把他强行按在了后勤办公室，不准他再出任何现场。
黑狼的指挥权，彻底落在了我手上。
“顾冉，你这是公报私仇。”
傅九寒“砰”地一声，把辞职信拍在我桌上。
“老子是救援队长，不是文员！”
“你现在是病号。”
我把辞职信扔进垃圾桶，
“要么，你老老实实待着。要么，我把你绑在床上。”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我们两个对视着，谁也不让谁。
最后，他败下阵来。
“……行。我服了。”
他颓然地坐回轮椅上，
“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
14
“跟我结婚。”
“……”
“怎么，不愿意？”
他挑眉，“我一个快死的人了，你连个名分都不愿意给我？”
“傅九寒，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很正经。”
他收起玩笑，握住我的手，“顾冉，前世，我没来得及。这辈子，我不想再错过了。”
“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一个月。”
“我只想，在剩下的日子里，让你，名正言顺地，成为我的妻子。”
我看着他，这个用命换我重生的男人。
“好。”我点头，“我嫁你。”
“但是，傅九寒，你也得答应我。”
“我不会让你死的。”
“你的肺源，我就是翻遍全世界，也替你找到。”
我开始疯狂地出任务。
“黑狼”在我的带领下，成了南城最负盛名的救援队。
我们救人，救火，救灾。
我把“黑狼”的招牌，打得比南城支队还要响亮。
我不要命地干，只是为了攒钱，
为了动用一切资源，
去寻找能和傅九寒匹配的肺源。
而傅九寒，则成了“黑狼”最坚实的后盾。
他坐在办公室里，却能精准地，为我提供所有的后勤支持和战术分析。
我们成了南城救援界，新的“神话”。
只是，没人知道，
这个神话，是以傅九寒的生命在倒计时为代价的。
这天，我刚从一个洪灾现场回来，浑身是泥。
“顾队！好消息！”
医疗兵冲过来，兴奋地挥着手里的报告。
“找到了！匹配的肺源！在隔壁市，一个脑死亡的车祸患者！”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冲进傅九寒的办公室。
他正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身上盖着毯子，呼吸很轻。
桌上，还放着他为我准备好的，热腾腾的姜茶。
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在地板上。
“傅九寒，你听到了吗？”
“我们有救了！”
手术非常成功。
傅九寒在ICU里待了三天，终于转回了普通病房。
我去见他。
他瘦了很多，但精神很好。
“顾冉，我好像又活过来了。”
他朝我笑，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本来就活着。”
我帮他掖好被角，
“医生说，再观察一个月，你就能出院了。”
“出院？”
他眼睛一亮，
“那我是不是可以归队了？”
我板起脸，“不行。你还得在后勤待一年。观察期。”
“一年？！”
他哀嚎起来，
“顾冉，你这是虐待功臣！”
“闭嘴。不然我现在就拔了你的氧气管。”
他立刻闭嘴了。
病房里安静下来。
“冉冉。”
“嗯？”
“那个……”他忽然有些不自在，“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我一愣，随即笑了。
“等你出院。”
他猛地坐起来：“不行！就现在！万一你反悔了呢？”
“我反悔什么？”
“反悔嫁给一个差点死了两次的疯子。”
我看着他，这个在火场里不要命，在训练场上说一不二的男人，
此刻，却像个怕被抛弃的小孩。
我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傅九寒，你听好了。”
“你不是疯子，你是我的英雄。”
“前世，你为我殉情。这辈子，我为你守命。”
“我们早就该在一起了。”
15
一个月后，傅九寒出院。
我们去领了证。
从民政局出来，他拿着那两个红本本，翻来覆去地看，笑得像个傻子。
“顾冉，你现在是我老婆了。”
“傅太太，请多指教。”
我朝他伸出手。
他却一把将我拉过来，紧紧抱在怀里。
“顾冉，我爱你。”
“我知道。”
后来，我听说，霍北辰在狱中，彻底疯了。
他总是一个人，对着墙壁，喃喃自语。
“冉冉，你再撑两分钟……”
“冉冉，我错了……”
而白瑶，因为蓄意伤害罪，被判了十年。
她那当专员的父亲，也因为纵火案的牵连，
被查出了巨额贪腐，
下半辈子，都要在牢里度过。
所有的人，都付出了代价。
三年后。
南城“凤凰”特勤救援队成立。
是“黑狼”和南城支队合并重组的。
我担任总队长，而傅九寒，这个终于养好了身体的男人，成了我的副队长。
“傅副队。”
在一次救援结束后，
我叫住了他。
“怎么了，顾总队？”
他朝我敬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礼。
“今晚回家，你做饭。”
“遵命，老婆大人。”
他笑着，跑过来，在我满是灰尘的脸上亲了一口。
阳光下，他胸口的狼头臂章，
和我们背后那只浴火的凤凰，闪闪发光。
这一世，我们都从烈焰中，真正重生了。
（全文完）
更新时间：2025-11-05 23:2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