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时空迷局

地下深处的寂静是粘稠的，带着陈年金属锈蚀和绝缘材料老化的刺鼻气味。应急灯每隔十几米才有一盏，投下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脚下锈迹斑斑的网格状金属通道。空气凝滞，只有两人极力压抑的呼吸声和脚步落在网格上细微的摩擦声在空旷中回荡，更衬出这地方死一般的沉寂。

陈晨紧跟在叶林身后，保持着大约一步半的距离。这个距离既不至于跟丢，也留出了足够的反应空间——对他，也对这未知环境。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不仅仅是因为潜入的危险，更因为身边这个男人的存在本身所带来的巨大矛盾。

就在不久前，苏砚的“牺牲”（她至今无法确定那是否是另一场精心策划的戏码）将她推入绝境，而叶林，这个她曾认定是幕后黑手之一的男人，却在她最绝望时出现，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将她带离了守时者的追捕。他背叛了组织？还是说，这又是另一个更深陷阱的入口？

叶林的背影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挺拔而孤峭。他依旧穿着那身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仿佛只是误入了一个不太体面的后巷，而非身处可能藏有世界核心秘密的险地。他的步伐稳定而精准，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对这条路烂熟于心。陈晨的目光落在他右耳侧，那里，他常戴的单片眼镜此刻似乎与寻常眼镜无异，但在偶尔的光线折射下，能瞥见镜片边缘有极其细微的流光闪过，像是有数据在无声滚动。

“还有多远？”陈晨压低声音问，声音在通道里激起轻微的回音。

叶林没有回头，只是抬起左手，食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他指尖触及的空气泛起一圈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像水滴落入平静湖面。“通道结构在变化，星渊的核心防御机制之一。跟紧，别踏错。”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经过无数次计算后的冷静，“距离目标区域，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百米，但实际路径……”他顿了顿，银灰色的右眼似乎微微眯起，扫视着前方看似无尽的黑暗，“取决于‘它’愿意让我们走多快。”

“它？”陈晨心头一紧。

“时间本身，或者说，是星渊集团试图奴役的那部分时间本源，在此地形成的……‘免疫系统’。”叶林终于侧过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审视，有评估，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忧？“你左耳后的疤痕，感觉如何？”

陈晨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左耳根下方那道月牙形的浅痕。那是她第一次回溯时间后莫名出现的印记，每次使用能力，它都会隐隐发热，仿佛在提醒她付出的代价。此刻，在这深入地下的核心区域，疤痕传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灼痛感，像有细小的电流在不断刺激着皮肤下的神经。“很……活跃。”她如实相告，没有隐瞒的必要。在这种地方，任何细微的感知都可能是关键信息。

“正常反应。”叶林转回头，继续前行，“这里的时空密度极高，且极不稳定。对你这种初步觉醒的‘时感者’来说，就像普通人突然潜入深海。保持警惕，你的直觉可能比我的计算更早发现危险。”

这话听起来像是一种认可，但陈晨心中警铃大作。他太了解她了，了解她的能力，了解她的印记，甚至可能比她自己更了解。这种被洞悉的感觉让她极度不适，却也明白，此刻质疑和对抗毫无意义。她深吸一口那带着铁锈味的空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怀表在口袋里沉甸甸的，冰凉的金属外壳贴着掌心，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感。弟弟小明……他是否也曾走过类似的通道？是否也感受过这种时空扭曲带来的压迫？

通道开始向下倾斜，角度越来越陡。两侧的墙壁不再是单纯的金属，开始出现一些嵌入式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管线，管壁上刻满了难以理解的符号，有些像扭曲的时钟刻度，有些则像是某种生物的神经脉络。空气中那股刺鼻的气味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类似臭氧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甜腻的腐朽气息。

突然，叶林猛地停下脚步，抬手示意。陈晨立刻屏住呼吸，身体紧绷。

前方通道的转角处，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像是无数沙粒摩擦的簌簌声。紧接着，转角后的光线开始不规则地闪烁、扭曲，仿佛有一团无形的阴影正在吞噬光线。

“来了。”叶林的声音压得极低，他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一个巴掌大小、造型奇特的金属仪器，仪器的表面流动着淡银色的光华，与他的右眼瞳色如出一辙。“是‘时噬体’的幼生体，星渊实验失败的副产品，以游离的时间能量为食。它们本身智力低下，但数量众多，且具有极强的侵蚀性。”

“怎么对付？”陈晨迅速扫视四周，寻找可能的武器或掩体，但通道空旷，除了脚下的网格和墙壁上的管线，别无他物。

“常规物理攻击效果有限。它们畏惧纯净的时间秩序力量。”叶林快速说道，同时将左手伸向她，“握住我的手。”

陈晨一怔，警惕地看着他。

叶林眉头微蹙，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迫：“没时间解释！你想被它们啃噬成时间残渣吗？相信我，就这一次。”

那句“相信我”像一根针，刺破了陈晨心中积压的所有疑虑和愤怒。但看着转角处那越来越浓重、几乎要实质化的扭曲阴影，听着那令人牙酸的沙沙声迅速逼近，她知道犹豫就是死亡。她一咬牙，将自己的右手重重拍在叶林摊开的掌心。

他的手掌宽大，指尖冰凉，但掌心却异常灼热。在两人皮肤接触的刹那，陈晨感觉左耳后的疤痕猛地一阵剧痛，仿佛被烙铁烫了一下。与此同时，她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和却强大的暖流从叶林的手掌传递过来，迅速流遍她的四肢百骸。这股力量与她自身那粗糙、不受控制的时间回溯能力截然不同，它有序、稳定，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

嗡——

她口袋里的旧怀表突然自行震动起来，表壳发出微弱的、与叶林手中仪器相似的银光。

也就在这一刻，那团扭曲的阴影终于从转角涌出！那并非实体，更像是一团不断变换形态的、半透明的黑色雾霾，雾霾中闪烁着无数细小的、猩红的光点，如同饥饿的眼睛。它们所过之处，应急灯的光芒瞬间黯淡、扭曲，连金属通道的表面都似乎变得模糊、老化了几分。

“别动！”叶林低喝一声，右手握着的仪器对准涌来的时噬体群，银光大盛！

银光如同利剑，刺入黑色的雾霾。雾霾中立刻爆发出尖锐刺耳的嘶鸣，那些猩红的光点疯狂闪烁，然后迅速熄灭。被银光扫到的区域，时噬体如同冰雪消融般消散。

然而，这些幼生体似乎毫无恐惧，前仆后继地涌来，数量远超想象。银光虽然有效，但覆盖范围有限，只能清除正前方的敌人，两侧和头顶，仍有零星的时噬体绕过银光，如同黑色的水滴般朝着两人扑来！

“陈晨！”叶林喝道，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维持这种银光消耗巨大，“用你的‘感觉’！引导我给你的力量，集中在一点，想象它们是……盾牌！”

千钧一发！陈晨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凭借本能，将体内那股源自叶林的暖流，连同自己那份对时间混乱的厌恶与恐惧，全部凝聚在左手！她没有武器，只能徒手向前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但空气中似乎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如同玻璃碎裂的鸣音。一道肉眼可见的、淡银色的、半透明的屏障瞬间在她和叶林侧面展开！那些扑来的时噬体撞在屏障上，立刻如同撞上烙铁的飞蛾，发出“滋滋”的声响，化作缕缕青烟消散。

成功了？！

陈晨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左手，又看看身旁全力维持正面银光的叶林。两人之间，通过紧握的右手，力量如同桥梁般流转、互补。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在生死关头悄然滋生。她不再是被动接受保护的一方，而是成为了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

“保持住！”叶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他手中的银光范围陡然扩大了几分，如同潮水般向前推进，将残余的时噬体彻底净化。

通道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空气中残留的臭氧和焦糊味证明着刚才的激战。应急灯的光芒也恢复了正常，但似乎比之前更加黯淡了。

叶林缓缓松开了握住仪器的手，银光收敛。他这才看向陈晨，目光落在她刚刚凝聚出屏障的左手，又移到两人依旧紧握的右手上。

陈晨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和那股奇异力量的余韵。她脸上有些发烫，别开视线，生硬地说：“过去了。”

叶林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随即恢复了一贯的冷漠。他轻轻叩击了三下身旁的金属墙壁，发出笃、笃、笃的轻响，像是在确认某种仪式，又像是在平复心绪。“嗯。这只是开始。跟紧，前面的路，需要我们真正‘联手’才能过去。”

他转身，继续向通道更深处走去。陈晨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难言。怀疑并未消失，但一种全新的、基于共同御敌而产生的微弱信任，如同石缝中萌发的幼芽，悄然探出了头。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怀表，又感受了一下左耳后依旧灼热的疤痕，深吸一口气，再次跟了上去。

2 时渊惊魂

这一次，她的脚步似乎坚定了一些。破局之路，才刚刚开始。

穿过时噬体盘踞的区域，通道变得愈发诡异。不再是笔直的金属结构，而是出现了不自然的弯曲和折叠。有时明明向前走了几十米，一回头却发现起点就在身后不远处；有时脚下的网格通道会毫无征兆地向上或向下延伸，形成违背物理常识的角度。空气里的臭氧味更浓了，还夹杂着一种类似金属高频振动产生的嗡鸣，刺激着人的耳膜和神经。

陈晨必须集中全部精神，才能勉强跟上叶林的步伐，同时抵抗着这种空间扭曲带来的眩晕感。她注意到，叶林的行动模式也发生了变化。他不再仅仅依赖方向感，那双异色的瞳孔（尤其是银灰色的右眼）频繁地扫视着周围看似虚无的空气，手指时常在虚空中快速点划，像是在操作一个无形的控制面板。他偶尔会突然停下，侧耳倾听那无处不在的嗡鸣，然后选择一条看似更绕远、或者更危险的路径。

“我们在避开什么？”陈晨忍不住问。她感觉周围的时空像是一张被揉皱又试图抚平的纸，充满了看不见的褶皱和裂隙。

“时间湍流。”叶林言简意赅地回答，脚步未停，“高浓度时间能量自然逸散形成的乱流区。卷入其中，运气好会被随机抛到时空的某个角落，运气差……会被直接撕碎成基本粒子。”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的怀表，现在指针是不是在乱跳？”

陈晨立刻掏出怀表。果然，原本应该静静指向罗马数字的表盘上，时针、分针和秒针都在疯狂地、无规律地旋转着，时而顺时针，时而逆时针，甚至偶尔会短暂地重叠在一起。表壳传来的震动也比之前更明显了。“是的……完全乱了。”

“把它收好，尽量别拿出来。这里的时空规则是混乱的，它会受到强烈干扰。”叶林警告道，“跟紧我，我的‘时感’比你的稳定，能勉强分辨出相对安全的路径。”

这一次，陈晨没有质疑。刚才联手对抗时噬体的经历，让她意识到在这种超自然险境中，叶林的经验和能力是活下去的关键。她将怀表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似乎能稍微安抚她焦躁的神经。

又前行了大约一刻钟，前方豁然开朗。他们走出了狭窄的网格通道，进入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这空间呈圆筒形，直径超过百米，向上望去，穹顶隐没在黑暗中，看不到尽头。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蓝色光带缠绕而成的复杂结构，像是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正在缓慢搏动的心脏。光带之间，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光点在流动，如同血液中的细胞。低沉而有节奏的嗡鸣声正是从这个“心脏”的核心发出的，震得人胸腔发闷。

而围绕这个中央光构体的，是沿着圆形墙壁建造的一层层环形平台，平台上布满了各种看不出用途的庞大仪器和闪烁着各色指示灯的控制台。许多仪器似乎已经废弃，蒙着厚厚的灰尘，但仍有少数区域亮着灯，显示仍在运行。

“星渊集团的地下核心实验室……‘时渊’的入口之一。”叶林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他示意陈晨躲在一处巨大的、已经停转的齿轮状机器后面，“看到中央那个光构体了吗？那是‘时间之核’的仿制品，或者说……是星渊试图用来抽取和控制时间本源的‘泵’。”

陈晨屏息望着那巨大的、搏动着的蓝色“心脏”，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和吸引。在那光构体的深处，她似乎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微弱，但无比清晰，那是弟弟小明留下的痕迹！

“小明……他在这里待过？”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很可能。”叶林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各个平台，“这里是进行‘时间锚点’相关实验的核心区域之一。陈明记者调查到的秘密，很可能就藏在某个终端里。”他的视线最终锁定在斜上方一个相对独立、仍有灯光闪烁的小型平台上，“那里，那个标有‘Λ-07’序号的终端，权限等级很高，防御相对薄弱，可能是我们的机会。”

“怎么过去？”陈晨看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以及连接各层平台的、看似脆弱不堪的金属阶梯和悬空廊桥，感到一阵眩晕。而且，在几个关键的位置，能看到穿着星渊集团制服、但行动僵硬、眼神空洞的守卫在巡逻，他们的身上散发着与时噬体类似、但更凝实的不祥气息。

“正面突破不可能。”叶林冷静地分析，“守卫是经过时间能量改造的‘傀儡’，感知迟钝，但对活物气息和异常时间波动极其敏感。我们一旦暴露，会引来整个区域的防御机制。”他沉吟片刻，看向陈晨，银灰色的右眼闪烁着计算的光芒，“需要声东击西。你留在这里，我去引开他们。”

“不行！”陈晨脱口而出，“太危险了！而且，你走了，我怎么过去？我怎么打开那个终端？”她不能让他独自冒险，不仅仅是因为不信任，更因为获取弟弟信息的渴望让她无法安然等待。

叶林似乎预料到她的反应，并没有坚持。“那么，只有一个办法。”他指了指两人来时的网格通道口，又指了指上方那个Λ-07平台，“利用这里混乱的时空特性，进行一次……超短距、可控的‘时间跳跃’。”

“时间跳跃？”陈晨愕然，“你不是说我的能力不稳定，会引发崩坏吗？”

“一般情况下是。但这里不同。”叶林解释道，“这里的时空本身就像一团乱麻，我们进行一次极小范围的、目标精确的跳跃，产生的涟漪会被周围更大的混乱所掩盖，就像往波涛汹涌的大海里扔一颗小石子。关键在于精确引导和……足够的能量支撑。”他再次向她伸出手，这次是双手，“需要借助你的回溯潜力作为‘燃料’，我的秩序之力作为‘舵轮’。像刚才那样，但这次，我们需要更深层次的连接和同步。”

更深层次的连接？陈晨看着叶林伸出的双手，又看了看远处那个可能藏有弟弟秘密的平台，内心剧烈挣扎。这无异于将自身的安全完全交托给这个谜一样的男人。信任他？他可能是害死弟弟的元凶之一。不信任？可能永远无法触及真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中央光构体的搏动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最终，对弟弟下落的执着压倒了一切。陈晨一咬牙，将自己的双手重重放在了叶林的掌心上。

这一次的感觉更为强烈。不仅仅是暖流，她仿佛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边缘与另一个冰冷而浩瀚的存在轻轻触碰了一下。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情感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古老的钟楼、战火纷飞的战场、未来都市的霓虹……还有一双无数次凝视过她、充满悲恸的银灰色眼睛……这些碎片一闪而逝，快得无法捕捉，却让她心口一阵剧痛。

叶林的身体也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银灰色的右眼中有剧烈的数据流闪过，甚至短暂地失去了焦距。但他迅速稳定下来，双手用力握紧了陈晨的手，低喝道：“集中精神！想着那个平台！想着你要找的答案！”

陈晨闭上眼，全力回忆弟弟的笑容，回忆那张Λ-07平台的样貌，将所有的意念集中于此。

嗡——

以两人为中心，空气开始剧烈扭曲，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小型旋涡。脚下的金属网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陈晨感到一阵强烈的失重和拉扯感，仿佛整个人要被撕成两半。

“三、二、一……跳！”

叶林的声音如同指引的灯塔。陈晨奋力向前“迈出”一步！

没有惊天动地的景象变化。仿佛只是眨了一下眼，周围的景物就彻底不同了。刚才还身处下方的通道入口，此刻却已经站在了那个冰冷的、标着Λ-07的金属平台上。平台边缘的栏杆触手可及，下方那个巨大的蓝色光构体仿佛近在咫尺，搏动的嗡鸣声震耳欲聋。

成功了！

陈晨大口喘着气，感觉浑身虚脱，左耳后的疤痕灼痛得像是要燃烧起来。她看向叶林，发现他的脸色也比之前苍白了许多，额角有汗珠滑落。两人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谁都没有先松开。

短暂的视线交汇，复杂难言。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合作成功的微妙默契，也有对刚才那短暂意识连接中感受到的未知过往的惊悸与疑惑。

“时间不多。”叶林率先松开手，转身面向平台中央那个唯一的终端控制台，“守卫很快会察觉到这里的空间异常。我来破解权限，你注意警戒。”

陈晨点了点头，强迫自己从那种奇异的连接感中脱离出来，警惕地观察着平台下方和周围。她的手按在口袋里，紧握着那枚经历了时空跳跃后似乎指针转动都缓慢了几分的怀表。

叶林走到终端前，他的右眼再次亮起微光，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屏幕上滚过瀑布般的数据流。破解在进行中，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真相，似乎触手可及。

3 真相之门

Λ-07平台上的终端屏幕闪烁着幽蓝的光，映照着叶林凝重的侧脸。他的手指在虚空中舞动，快得带起残影，银灰色右眼中的数据流如同奔腾的江河。终端不时发出刺耳的警告音和权限拒绝的红色提示，但都被他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强行突破。陈晨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这种技术层面的交锋，其凶险程度不亚于刚才面对时噬体。

她紧靠着冰冷的金属控制台边缘，屏住呼吸，目光不断扫视着下方巨大的空间。那些时间傀儡守卫依旧在按照固定的路线巡逻，但似乎有某个靠近他们跳跃落点附近的傀儡停了下来，僵硬的脖颈缓缓转动，空洞的眼神扫过Λ-07平台的方向。

“叶林，好像被发现了！”陈晨压低声音，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再给我三十秒！”叶林头也不回，语速极快，“最后一道防火墙，是‘时母’留下的印记……有点麻烦！”他话音未落，终端屏幕突然爆出一片刺目的白光，整个平台都随之震动了一下！一股无形的冲击波以终端为中心扩散开来！

陈晨被震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下方那个停下的傀儡仿佛接收到了某种指令，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朝着他们所在的平台，沿着陡峭的廊桥疯狂冲来！更远处，其他几个傀儡也被惊动，开始向这边聚集！

“权限破解！数据开始下载！”叶林低吼一声，终端屏幕上开始快速滚动大量加密的数据包。他迅速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银色存储装置，插入了终端接口。

“来不及了！”陈晨看着已经冲上平台、距离他们不足二十米的那个狰狞傀儡，它挥舞着闪烁着不稳定能量光芒的手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时间腐朽气息。她下意识地看向叶林，希望他能再次施展那种银色光芒。

但叶林正全力维持着数据下载，根本无法分心他顾！他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对抗“时母”的印记消耗巨大。

千钧一发！

陈晨脑中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和对弟弟信息的渴望压倒了一切。她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将自己置于叶林和冲来的傀儡之间！她没有武器，没有叶林那种秩序之力，她只有自己那不稳定、会引发崩坏的回溯能力！

“退回去！”她对着傀儡嘶声喊道，同时将全部精神集中在左耳后那道灼热的疤痕上，集中在对“前进”这个概念的否定上！她不是要回溯整个区域的时间，她只想让这个傀儡……“退回”它冲上平台之前的状态！

嗡！

一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感觉周围的景物瞬间模糊、拉长、扭曲！脚下的平台仿佛在融化！她看到那个冲来的傀儡动作猛地一滞，它的身体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倒放”效果——向前冲的姿势硬生生变成向后倒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录像机的回放键！

然而，这种强制性的、局部的时序逆转带来了剧烈的反噬！陈晨左耳后的疤痕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一股腥甜涌上喉咙！更可怕的是，以她为中心，平台一小片区域的金属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剥落，仿佛瞬间经历了数十年时光！空气中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小的、如同黑色闪电般的空间裂隙，发出滋滋的声响！

“陈晨！停下！”叶林惊怒交加的声音传来。数据下载的进度条终于走到了尽头！他猛地拔下存储装置，同时右手一挥，一道柔和的银光罩向陈晨和那片出现崩坏的区域，强行稳定了即将失控的时空。

那个被强行“倒退”的傀儡僵在原地，身体不断在“前进”和“倒退”之间闪烁，最终发出一声哀鸣，化作一团精纯的时间能量消散了。但它的嘶吼已经引来了更多的守卫，下方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鸣。

“走！”叶林一把拉住几乎虚脱的陈晨，将那个存储装置塞进她手里，“东西拿好！”他看了一眼终端屏幕上下载完成的提示，以及因为核心数据被窃取而开始发出尖锐警报、光芒急剧闪烁的中央光构体，毫不犹豫地拉着陈晨冲向平台另一侧的紧急逃生通道。

“数据库里……有什么？”陈晨强忍着眩晕和恶心，紧紧攥着那枚还带着叶林体温的存储装置，气喘吁吁地问。

“足够打败一切的证据！星渊的永生计划、时间抽取的受害者名单、还有……”叶林的声音在奔跑中显得有些急促，但他刻意顿了一下，才沉声道，“陈明自愿成为‘时间锚点’的完整记录和……他留给你的加密信息。”

弟弟的信息！陈晨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回头看了一眼那躁动不安的“时间之核”仿制品，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她。“我们怎么离开？原路返回吗？”

“来不及了，而且原路时空更乱了。”叶林拉着她冲进一条狭窄的、向上倾斜的维修管道，“核心数据被盗，‘时渊’的防御系统会彻底激活，整个地下区域很快就会成为时间乱流的风暴眼！我们必须从最近的出口强行突破！”

管道内一片漆黑，只能凭借感觉向上攀爬。身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和金属扭曲的巨响，整个管道都在剧烈摇晃，仿佛随时会坍塌。粉尘和碎屑不断落下。

陈晨咬紧牙关，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跟着叶林向上爬。手中的存储装置像一块烙铁，滚烫而沉重。她不知道里面具体是什么，但叶林的话让她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而身边这个男人，尽管依旧谜团重重，但在生死关头，他确实在带着她一起逃离。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还有……雨声？

叶林用力推开头顶一个沉重的井盖，清新的、带着雨水湿气的空气涌入管道。他先探出头观察了一下，然后迅速爬了出去，再将几乎脱力的陈晨拉了上来。

外面是城市某个偏僻的街角，暴雨如注，冲刷着地上的泥泞和锈蚀的井盖。震耳欲聋的警报声从地下深处传来，甚至能感觉到脚下地面轻微的震动。几道探照灯的光柱在夜空中胡乱扫射，显然是星渊集团派出的地面搜索队。

两人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躲在巨大的垃圾箱后面，剧烈地喘息着。

“暂时……安全了。”叶林抹去脸上的雨水和汗水，银灰色的右眼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深邃。他看向陈晨，目光落在她依旧紧紧攥着的存储装置上，“现在，你相信了吗？我若真想害你，或阻止你查明真相，有无数次机会。”

陈晨迎着他的目光，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冰冷刺骨，却让她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不少。怀疑依然存在，但经过地下这一系列的并肩作战、生死与共，尤其是他最终将存储装置交到她手里的举动，让最初的敌意和绝对的不信任产生了巨大的裂痕。

“为什么？”她问，声音在雨声中有些沙哑，“为什么帮我？为什么背叛守时者？”

叶林沉默了片刻，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他轻轻叩击着身旁潮湿的墙壁，笃、笃、笃。然后，他抬起眼，那双异色的瞳孔在雨夜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

“因为……”他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穿透哗哗的雨声，清晰地落入陈晨耳中，“有些约定，比组织的规则更重要。有些记忆……即使被抹去七次，心跳依然会记得。”

轰隆——！

地下传来一声闷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坍塌了。地面的震动加剧，街灯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

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陈晨只能看到叶林那双在近处依旧微光闪烁的眼睛。她手中的存储装置，和口袋里的怀表，仿佛同时轻轻震动了一下。

联手破局，他们似乎拿到了一块关键拼图。但更大的谜团和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

更新时间：2025-11-05 23:24: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