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五年,沈舟回来了。开着我不认识的豪车,穿着我买不起的高定,身后跟着一群精英律师,要收购我赖以维生的整条夜市街。他站在我的烤生蚝摊前,眼神冰冷,说话带刺:“林若雪,开个价,你的摊子,连同你这个人,我一起买了。”01“沈总,您看,这就是我们... 春光文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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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寒潭遇烟火,现代言情,沈舟张浩林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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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五年,沈舟回来了。

开着我不认识的豪车,穿着我买不起的高定,身后跟着一群精英律师,要收购我赖以维生的整条夜市街。

他站在我的烤生蚝摊前,眼神冰冷,说话带刺:“林若雪,开个价,你的摊子,连同你这个人,我一起买了。”

01

“沈总,您看,这就是我们长乐街夜市,烟火气十足,是市里重点扶持的夜生活经济示范点。”夜市管理员李姐点头哈腰地跟在沈舟身后,那谄媚的笑,看得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低头,猛地用铁夹子翻开一个滋滋冒油的烤生蚝,蒜蓉和小米辣的香气“刺啦”一声炸开,呛得那群西装革履的精英们连连后退。

沈舟没退,他就站在那,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钉在我身上。

五年了,他好像一点没变,又好像全都变了。眉眼还是那副清隽模样,但眼里的星辰大海,早就被冰封成了万年寒潭。他不再是那个会骑着二手电驴,穿过半个城市,只为给我送一碗热豆花的少年了。

他现在是沈总,是资本,是能决定我们这条街几百号人死活的“上帝”。

“小时候怕鬼,长大了怕贵。”我一边往生蚝上撒着葱花,一边自嘲地嘟囔。这句话,简直是我这几年的真实写照。自从我那个不做人的前合伙人张浩卷款跑路,留下一屁股烂账后,我每天睁眼想的是银行贷款,闭眼梦的是催债电话。

“林若雪,你这手艺还是没变。”一个食客打包带走最后一打生蚝,笑着夸我。

我扯出一个职业假笑:“熟能生巧嘛,毕竟除了这个,别的也不会。”

食客刚走,沈舟就踱了过来。他身后的人想跟上,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他站在我油腻腻的摊子前,和我之间隔着一米宽的操作台,却像隔了一条银河。

“林若雪。”他开口,声音低沉,像大提琴,却毫无温度。

“哟,沈总还记得我名字?”我没抬头,手上动作飞快地清理着烤炉,“您这种大人物,日理万机,真是难为您了。”

我的阴阳怪气,他好像没听见。

“长乐街的收购案,我是主要投资人。”他开门见山,没有一丝废话,“整体评估报告我看过了,很有潜力。但管理混乱,摊贩素质参差不齐,需要统一规划,整体升级。”

我停下手中的活,终于抬眼看他。

“所以呢?沈总想说什么?想让我感恩戴德,谢谢您来砸我们饭碗?”我抄起旁边的抹布,用力擦着不锈钢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周围的摊主们都竖起了耳朵,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李姐在一旁急得直搓手,想上来打圆场,又不敢靠近沈舟。

沈舟的目光扫过我手腕上那道浅浅的疤,眼神动了动,但稍纵即逝。

“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我是来通知你。不过,看在我们的‘旧情’上,我可以给你一个优先选择权。”

“什么选择权?让我第一个卷铺盖滚蛋的权利吗?”我冷笑。

他往前倾了倾身子,一股清冽的木质香混着金钱的味道扑面而来,让我有些窒息。

“我可以单独收购你的摊位,价格随你开。”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或者,你跟我走,以前那些债,我帮你还。”

我的心猛地一刺,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债。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债?

我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要在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盯出一个洞来。他凭什么?凭什么用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审判我一败涂地的人生?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人生建议:别随便建议我的人生。”我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沈总,你的钱还是留着给自己买块好点的墓地吧。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说完,我拿起水瓢,舀了一大瓢水,“哗啦”一声浇在滚烫的烤炉上。蒸汽瞬间升腾,像一道白色的屏障,隔开了我和他。

烟雾散去时,他已经不在原地了。

我松了口气,腿却有点软。李姐赶紧跑过来扶住我:“若雪,你疯啦!那可是沈舟!京海回来的大鳄,你这么跟他说话,以后还想不想在这条街混了?”

我苦笑:“他都要把整条街端了,我还怕得罪他?”

话音刚落,一个我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像魔鬼的召唤,在我身后响起。

“林若雪!你个臭娘们,钱准备好了没有!”

我浑身一僵,缓缓回头。张浩,那个毁了我一切的男人,带着一身酒气和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正堵在我的摊位前。

而几十米外,正准备上车的沈舟,也停下了脚步,回头,冷冷地看向这边。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所有不堪和狼狈,都赤裸裸地暴露在了他眼前。

02

“张浩,我不是说了吗,下个月发了流水就给你!”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下个月?下下个月?你他妈总有借口!”张浩一脚踹在我的垃圾桶上,塑料桶翻滚着,里面的蚝壳和竹签撒了一地,“老子今天就要!拿不出钱,你就跟我走,去‘人间天堂’陪酒,你这张脸,一晚上也能挣不少!”

“你做梦!”我气得浑身发抖。

周围的摊主和食客们围了上来,指指点点,但没人敢上前。张浩这群人是街上的地头蛇,谁都不想惹麻烦。

“哟,还挺横?”张浩身后的黄毛混混怪笑着朝我走来,伸手就要来抓我的胳膊,“跟我们浩哥走,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别碰我!”我抄起手边的铁夹子,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猫,亮出了自己并不锋利的爪子。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挡在了我面前。

是沈舟。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回来,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明明什么都没做,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却让那个黄毛混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你是谁?想多管闲事?”张浩眯着醉眼,上下打量着沈舟。当他看到沈舟身上那件看似普通,实则价格不菲的衬衫和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时,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

“我是谁不重要。”沈舟看都没看张浩,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审视,“林若雪,这就是你宁死不屈也要守着的生活?”

他的话像一把刀,精准地捅在我最痛的地方。

我咬着唇,没说话。

“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摊子,一群只会看热闹的邻居,还有一个随时能上门要账的无赖。”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这就是你所谓的‘不劳我费心’?”

羞耻、愤怒、委屈……各种情绪在我胸口翻涌。我多想冲他吼回去,可看着眼前这烂摊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子,你他妈跟谁说话呢?”张浩觉得被无视了,恼羞成怒地推了沈舟一把。

沈舟纹丝不动。

他终于把目光转向张浩,那眼神,像在看一只蝼蚁。

“她欠你多少钱?”沈舟问。

张浩愣了一下,随即狞笑道:“怎么?想替她还?不多,连本带利,五十万!”

我心里一沉。当初张浩骗我合伙,坑了我二十万的本金,现在居然狮子大开口要五十万。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抽气声。五十万,对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五十万?”沈舟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全是鄙夷。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支票夹和一支万宝龙的钢笔,刷刷刷地写下一串数字,然后“啪”地一声,将支票撕下。

他没有递给张浩,而是夹在两指间,在张浩眼前晃了晃。

“这里是一百万。”

张浩的眼睛瞬间就直了,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伸手就要去抢。

沈舟手一缩,躲开了。

“钱可以给你。”沈舟慢条斯理地说,“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张浩急不可耐。

沈舟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最后停在张浩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跪下。”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整个夜市,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我。

张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青一阵白一阵,“你他-妈-的说什么?!”

“我说,跪下,磕三个头,说‘我是垃圾,我再也不敢来骚扰林若雪了’。”沈舟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说完,这一百万就是你的。做不到,我现在就报警,告你敲诈勒索,你和你这几个朋友,下半辈子就在牢里过吧。”

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黑衣保镖,面无表情地盯着张浩几人,那体格,一个能打他们仨。

张浩的酒瞬间醒了一大半。他看看支票,又看看那两个保镖,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一百万的诱惑和坐牢的恐惧,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就在我以为张浩会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心硬扛到底时,他“扑通”一声,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在了我面前的油土地上。

03

“我……我是垃圾……”张浩的声音抖得像筛糠,脸埋得很低,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因为屈辱而涨红的脖子。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我设想过无数次怎么摆脱张浩这个噩梦,报警、找人、甚至同归于尽,却从没想过会是这样一种方式。

用钱,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将一个人的尊严碾碎在脚下。

这是沈舟的方式。

“我……我再也不敢来骚扰林若雪了!”张浩咬着牙,把后半句话吼了出来,然后真的“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夜市的地砖沾满了油污,他昂贵的A货T恤蹭上了一片黑乎乎的印子,看起来狼狈又滑稽。

沈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表演完,将手里的支票随手一扔。

那张轻飘飘的纸片,像一只白色的蝴蝶,打着旋儿,落在了张浩面前的油污里。

“滚。”

沈舟只说了一个字。

张浩如蒙大赦,也顾不上支票上的污渍,一把抓起来揣进兜里,连滚带爬地带着他那群小弟消失在了夜市的尽头。

一场闹剧,就这么收场了。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但投向我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复杂。同情、羡慕、嫉妒,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

李姐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欲言又止,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我和沈舟。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我。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收购的事了?”他的语气,仿佛刚才那个用一百万买人下跪的不是他,他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他帮我解了围,用一种我最不想要的方式。他像一个从天而降的神,轻易地解决了我束手无策的困境,然后又用这种神一样的姿态,提醒我,我们之间早已云泥之别。

“谢谢你,沈总。”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那一百万,我会想办法还给你。”

“还?”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林若雪,你拿什么还?靠你这一个月几千块的流水,还是靠你那可笑的自尊心?”

“我说了,不劳你费心!”我的火气又上来了,“就算我砸锅卖铁,沿街乞讨,也跟你没关系!”

“是吗?”他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捏住我的下巴。他的手指冰凉,力道却不容我挣脱。

他逼我直视他的眼睛。

“林若雪,你以为我收购这条街,是为了这点蝇头小利?你以为我今天站在这里,是闲得没事干?”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怒气,“我是在给你机会。”

“我不需要你的机会!”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因为动作太大,手肘撞到了身后的烤炉架,一阵钻心的疼。

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差点掉下来。

沈舟的目光落在我泛红的手肘上,喉结滚了滚,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文件夹,“啪”地一声,扔在了我的操作台上。

“自己看。”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没有再给我任何反驳的机会。他的背影决绝得像五年前一样,仿佛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我怔怔地看着那个牛皮纸文件夹,上面没有任何标识。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打开了它。

里面不是什么收购合同,而是一叠厚厚的A4纸。

第一页,是我的个人信息,身份证照片上的我,还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青涩。

第二页开始,内容让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那是我所有债务的明细。

银行的经营贷款,三十万。

几大网贷平台的借款,加起来十几万。

甚至还有我当初为了盘下这个摊位,跟亲戚朋友借钱的欠条复印件……

每一笔,时间、金额、来源,都清清楚楚,条理分明,比我自己记得都清楚。

最后一页,是一个汇总。

总计欠款:捌拾柒万伍仟肆佰元。

一个鲜红的、刺目的数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心上。

我瘫坐在小马扎上,手里的文件散落一地。

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他查我?他凭什么查我?

恐惧和愤怒过后,是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原来,我在他面前,早已是个透明人,我所有故作坚强的伪装,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笑话。

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一条短信。

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林小姐,沈总让我转告您,张浩手里的,只是你债务的冰山一角。那一百万,是他私人赠予你的‘分手费’,不用还。如果你想彻底解决问题,明天上午十点,到国金中心顶楼的‘云端’咖啡厅,沈总会等你。”

分手费?

好一个分手费!

我看着这条短信,气得笑出了声。沈舟,你可真行。

羞辱我还不够,还要用钱来划清界限。

手机屏幕亮着,那串地址像一个魔咒。

去,还是不去?

去,就是向他低头,承认自己的失败。

不去,这八十多万的债务,就像一座大山,能活活把我压死。

小时候怕鬼,现在怕贵。

我怕的不是贵,是穷,是走投无路,是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我死死地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突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还是那个号码,又发来一条消息,只有一张图片。

我点开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张法院传票的电子扫描件,原告是银行,被告是我,案由是贷款逾期,开庭日期,就在下周。

04

那一夜,我失眠了。

法院的传票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我坐立难安。我把那份债务清单翻来覆去地看,每一个数字都像一只蚂蚁,啃噬着我脆弱的神经。

我不是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把摊子交给了隔壁卖炒粉的王哥帮忙照看,然后换上了我衣柜里最体面的一件衬衫,坐了一个小时的地铁,来到了国金中心。

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厦楼下,看着那些穿着精致、步履匆匆的白领精英,我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

“云端”咖啡厅在顶楼,需要专属电梯才能上去。我被保安拦在了电梯口。

“小姐,请问有预约吗?”保安的眼神带着职业性的审视。

我窘迫地报出了沈舟的名字。

保安在系统里查了一下,态度立刻变得恭敬起来:“原来是沈总的客人,请这边走。”

电梯飞速上升,我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云端”名副其实,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风景。脚下车水马龙,高楼林立,都变成了小小的火柴盒。在这里喝一杯咖啡的价格,可能是我一个星期的生活费。

沈舟已经到了,坐在靠窗最好的位置。他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的休闲西装,没打领带,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看起来像一幅精心绘制的画。

而我,像这幅画上一个不小心溅上去的墨点。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我拉开椅子坐下,局促不安。

服务员递上菜单,我扫了一眼,上面的价格让我心惊肉跳。我合上菜单,对服务员说:“给我一杯白水就好,谢谢。”

沈舟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他对服务员说:“一杯蓝山,一杯卡布奇诺,再来一份提拉米苏。”

他记得我喜欢喝卡布奇诺,也记得我爱吃提拉米苏。

可这种记忆,在此情此景下,只让我觉得讽刺。

“说吧,你的条件。”我开门见山,不想跟他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他没立刻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那姿态优雅得仿佛在进行什么神圣的仪式。

“林若雪,我们非要这样说话吗?”他放下杯子,看着我。

“不然呢?沈总。”我回敬他,“我们还能怎么说话?聊聊风花雪月,还是回忆一下我们纯真的过去?别搞笑了,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是不是一个世界,不是你说了算。”他身体微微前倾,强大的压迫感再次袭来,“我可以让你回到我的世界。”

“什么意思?”

他从身旁的公文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不是债务清单,而是一份……合同。

“这是什么?”我警惕地问。

“一份雇佣合同。”他言简意赅,“我帮你还清所有债务,包括你欠银行的,和那些乱七八糟的网贷。条件是,你来我的公司上班,做我的私人助理,为期三年。这三年,你的薪水会用来抵扣你的债务。三年后,你我两清。”

我拿起合同,飞快地翻阅着。

条款清晰,逻辑严谨,看起来没有任何陷阱。他帮我还债,我给他打工。天经地义。

可我心里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屈辱。

私人助理?

我一个高中毕业,只会烤生蚝的夜市摊主,去做一个亿万总裁的私人助理?这听起来就像个笑话。

他不是在给我工作,他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圈养我,禁锢我。

“怎么?不愿意?”他看出了我的犹豫,“你没有别的选择,林若雪。不签这份合同,下周你就会收到法院的传票,你的摊位会被查封,你会被列入失信人名单。到时候,别说摆摊,你连坐高铁飞机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死死地捏着那份合同,纸张的边缘几乎要被我捏烂。

“沈舟,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抬起头,眼睛发红地瞪着他,“五年前你一声不吭地走了,五年后你回来,就是为了这样羞辱我吗?你看到我现在这么惨,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我的质问像一颗石子,投入他那片冰封的湖面,终于激起了一丝涟含。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他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疲惫和沙哑。

“林若雪,”他看着我,目光深邃得像一片望不到底的夜空,“你有没有想过,五年前,我为什么会走?”

05

他的问题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沌的思绪。

为什么会走?

这个问题,像一根刺,在我心里扎了五年。

五年前,我们还是这座城市里最普通也最幸福的一对情侣。他是崭露头角的程序员,我是家里小餐馆无忧无虑的女儿。我们挤在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吃着最便宜的泡面,却规划着最遥远的未来。

他说,等他项目成功了,拿到奖金,我们就去买房子,不大不小的,有个阳台可以种满我喜欢的花。

他说,等我们结婚了,要生一个女儿,像我一样,眼睛亮亮的。

他说了很多很多,我都信了。

直到那天。

我爸的餐馆出了事,被人举报卫生问题,勒令停业整顿,还面临巨额罚款。家里乱成一团,我焦头烂额,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消失了。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我疯了一样找他,去他公司,同事说他已经离职了。去我们的小出租屋,房东说他已经退租了。

他就那么人间蒸发了。

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了他托朋友转交的一封信,和一张银行卡。

信上只有一句话:林若雪,我们不合适,分手吧。

卡里有五万块钱。

那是他当时所有的积蓄。

我把那张卡掰成了两半,连同那封信,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从那天起,沈舟这个名字,就成了我的禁忌。

家里的事最终靠变卖房产解决了,我爸妈一夜白头,受不了打击,回了老家。我一个人留在这座城市,从头开始。

我恨他,恨他的不告而别,恨他的懦弱和逃避。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用五万块钱,买断了我们所有的感情。

现在,他居然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我冷笑出声,笑声里带着泪,“我怎么会知道沈总为什么走?也许是腻了,也许是找到了更好的高枝。毕竟,我这种麻烦,谁沾上谁倒霉,不是吗?”

我的话尖酸刻薄,每一个字都带着怨气。

沈舟的脸色白了一瞬。他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他的声音很低,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不然呢?你还想让我怎么想你?”我红着眼眶,不甘示弱地回望他,“沈舟,你别把自己想得太高尚了。你不过就是个胆小鬼,一个在困难面前只会逃跑的懦夫!”

“懦夫……”他咀嚼着这个词,脸上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对,我就是个懦夫。”

他突然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我。

“签了它。”他的声音从窗边传来,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命令,“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如果我不签呢?”我梗着脖子。

“那我只能用我的方式来解决。”他转过身,目光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我会收购长乐街,然后把它夷为平地,建成一个商业综合体。到时候,别说你的摊位,整条街的摊贩,都会因为我,而失业。”

“你敢!”我猛地站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看我敢不敢。”他冷冷地看着我,“林若雪,我不想用这种方式逼你,但你好像总是不明白,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他是在威胁我。

用整条街几百口人的生计,来威胁我一个人。

我看着他那张冷酷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沈舟吗?那个会因为我切菜割破了手而大惊小怪,那个会把唯一的鸡腿夹给我,自己只喝汤的少年,去哪儿了?

时间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还是说,我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沈舟,你混蛋!”我终于忍不住,眼泪决堤而下。

他看着我哭,没有像以前那样手忙脚乱地来哄我,只是静静地站着,眼神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提拉米苏和卡布奇诺已经凉了,一口未动。

我抹了一把眼泪,拿起桌上的笔,在那份合同的末尾,签下了我的名字。

林若雪。

两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力透纸背,像是在签一份卖身契。

“满意了?”我把合同推到他面前,声音嘶哑。

他拿起合同,看了一眼我的签名,然后放进公文包。

“明天上午九点,到我公司报到。地址,我的助理会发给你。”他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沈舟!”我叫住他。

他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还是问出了口,“折磨我,让你很有快感吗?”

他沉默了片刻,留给我一个冷硬的背影。

“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阵风,吹过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他走了。

我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咖啡厅里,看着窗外繁华的城市,感觉自己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他的助理发来的公司地址和一条消息。

“林小姐,沈总让我把这个发给您。他说,看完之后,您或许会明白一些事。”

消息下面,是一个加密的文件包。

我点开,输入密码——是我的生日。

文件解压后,里面跳出来的东西,让我瞬间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那不是什么合同或者文件。

而是一段……监控录像。

录像的画面有些模糊,时间显示是五年前。地点,是一家地下**。

画面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跪在地上,被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围着,拳打脚踢。

那个人,是张浩。

而在张浩旁边,另一个跪在地上,被人用枪指着头,被迫签下一份巨额债务转让协议的人,是沈舟。

06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怎么会……怎么会是沈舟?

我颤抖着手,将视频的进度条往回拉。

视频的开头,是张浩满脸是汗地被几个人拖进一个包厢。包厢里乌烟瘴气,一个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的光头男人,正把玩着手里的扑克牌。

“浩子,欠我们龙哥的钱,打算什么时候还啊?”一个马仔恶狠狠地问。

“宽限几天,再宽限几天!我一定还!”张浩点头哈腰,满脸惊恐。

“几天?你都拖了快一个月了!”光头龙哥把牌一摔,站了起来,“你拿你女朋友家的餐馆做抵押,借了我们两百万去澳门赌,现在血本无归,还想赖账?”

两百万!

我爸的餐馆!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我从来不知道,张浩竟然背着我,用我家的餐馆做了抵押!我一直以为,餐馆出事只是因为卫生问题被恶意举报!

“不是的龙哥!我没想赖账!我……我女朋友她爸有钱,他一定会帮我还的!”张浩还在狡辩。

“他爸?他爸现在自己都焦头烂额了,哪有钱管你?”龙哥冷笑一声,“我告诉你,今天拿不出钱,就把你一根手指头剁下来!”

说着,一个马仔就拿出一把匕首,抓住了张浩的手。

张浩吓得屁滚尿流,嚎啕大哭:“不要啊龙哥!我真的有办法!我女朋友的男朋友……不是,我女朋友的前男友……不对,是她男朋友!他是个程序员,他们公司最近有个大项目,他能拿到很多奖金!我让他帮我还!”

视频里的张浩,为了活命,语无伦次地把我当时的正牌男友沈舟给供了出来。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了。

沈舟走了进来。

那时候的他,还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脸上带着一丝稚气和不安。他看到跪在地上的张浩,愣了一下。

“你是谁?”龙哥问。

“我是……林若雪的朋友。”沈舟说,“我来找张浩。”

“找他?正好,他欠我们两百万,你是他朋友,就替他还了吧。”龙哥满脸不屑。

沈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看向张浩,眼神里全是难以置信:“你赌钱了?还用了若雪家的餐告做抵押?”

张浩不敢看他,低着头,像个鹌鹑。

接下来的画面,我几乎不忍心看。沈舟试图跟他们讲道理,试图报警,但都被那群人粗暴地拦下了。他们抢走了他的手机,把他和张浩一起按在地上。

“小子,我看你也是个讲义气的。”龙哥蹲下来,拍了拍沈舟的脸,“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替他还了这笔债。我就放了你们俩。”

“两百万……我没有那么多钱。”沈舟的声音都在发抖。

“你没有,你公司有啊。”龙哥阴险地笑了,“我查过了,你是个什么高级程序员,你们公司那个项目,要是出了问题,损失的可不止两百万吧?你只要……”

龙哥凑到沈舟耳边,低语了几句。

沈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猛地摇头:“不行!这是商业犯罪!我要坐牢的!”

“坐牢,总比死好吧?”龙哥站起身,从手下那里拿过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沈舟的脑袋,“你自己选。”

视频到这里,画面晃动得非常厉害,显然是偷拍的人也紧张了。

我只能看到沈舟跪在地上,身体紧绷,额头上全是冷汗。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最后,他抬起头,看向镜头方向,仿佛知道有人在拍一样。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里的挣扎和恐惧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决绝的死寂。

“好。”他哑着嗓子,说出了一个字,“我签。”

视频的最后,是他被迫在一份印满了字的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他被两个人架着,离开了包厢。

视频结束了。

我的手机从手里滑落,“啪”的一声掉在地毯上。

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原来,这才是真相。

他不是不告而别,不是懦弱逃避。

他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我。

他一个人,扛下了那两百万的巨债。他为了不让我和我的家庭卷入这场可怕的风波,不惜毁掉自己的前途,背上犯罪的风险,然后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而我呢?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恨了他五年,骂了他五年,把他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和混蛋。

那封信,那张卡,哪里是分手费,那分明是他的诀别信,是他倾尽所有,留给我最后的温柔。

“林若雪,我们不合适。”

是啊,不合适。一个前途光明的程序员,和一个即将背上两百万巨债的赌徒,怎么会合适?他是不想拖累我。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

我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身体却因为巨大的悲伤和悔恨而剧烈地颤抖着。

我错了,我错得离谱。

我这个傻瓜,这个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我猛地站起身,抓起包就往外冲。我要去找他,我要去告诉他,我知道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我冲出咖啡厅,冲进电梯,疯了一样地按着关门键。

电梯门缓缓合上,就在即将关闭的那一刹那,一只手,强行挡住了电梯门。

门再次打开。

门口站着的,是张浩。

他不再是昨天那副狼狈的样子,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扭曲的笑容。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

“林若雪,”他笑着,一步步走进电梯,朝我逼近,“沈舟那个傻子,给了我一百万。可我觉得,不够。你,还有他,欠我的,可不止这么点。”

07

电梯狭小的空间里,空气瞬间凝固。

张浩手里那把水果刀的寒光,晃得我眼睛生疼。

“张浩,你想干什么?!”我一步步后退,后背紧紧贴在冰冷的电梯壁上。

“干什么?”他狞笑着,通红的眼睛里布满了疯狂的血丝,“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尤其是沈舟那个王八蛋!他以为他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敢让老子下跪?老子今天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后悔!”

他举着刀,猛地朝我扑了过来!

“啊!”我吓得尖叫出声,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我只听到“砰”的一声闷响,和一个男人痛苦的闷哼。

我猛地睁开眼。

沈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进来,他死死地抓住了张浩握刀的手腕,另一只手挡在了我的身前,将我牢牢地护在身后。

那把刀,离他的腹部,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沈舟!”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放手!”沈舟的脸因为用力而涨红,额上青筋暴起,对着张浩怒吼。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张浩已经彻底疯了,用尽全身力气,把刀往前送。

刀尖,刺破了沈舟昂贵的西装外套,眼看就要扎进他的身体里。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他受伤。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抄起我的手提包,用尽全力,狠狠地砸向张浩的头。

“啊!”张浩吃痛,手上的力道一松。

沈舟抓住机会,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将张浩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水果刀“哐当”一声掉在不远处。

张浩还想爬起来,沈舟已经一脚踩住了他的胸口,让他动弹不得。

“你敢动她一下试试?”沈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的狠厉和冰冷,是我从未见过的。那不是商场上的运筹帷幄,而是真正动了杀气的愤怒。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沈总,而是一头被触碰了逆鳞的猛兽。

电梯外的保安和工作人员终于反应过来,冲了进来,七手八脚地制服了张浩,然后报了警。

一场惊心动魄的混乱,终于结束了。

警察来了,带走了张浩。我和沈舟作为当事人,被带到一旁的休息室做笔录。

休息室里很安静,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看着他,他额角有一块刚才跟张浩搏斗时蹭到的淤青,西装外套被刀划破了一个口子,衬衫上也沾了些灰尘,看起来有些狼狈。

但他看我的眼神,却充满了担忧。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我摇了摇头,眼泪却不听话地掉了下来。

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碰了碰他额角的伤。

“疼吗?”我问。

他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不疼。”他抓住我的手,想把它拿开。

我却反手握住了他。他的手很大,很温暖,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这是我熟悉的感觉。

“沈舟,”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视频,我看了。”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一片惨白。

他想抽回手,被我死死地攥住。

“为什么?”我哽咽着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让我像个傻子一样,恨了你五年?”

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避开我的目光,看向别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我从包里拿出我的手机,点开那份他助理发给我的文件包。

除了那段视频,里面还有一个文件夹。

我刚才太震惊,没有点开看。

现在,我当着他的面,点开了它。

里面是一份又一份的文件扫描件。

一份,是五年前,他以个人名义向他当时的老板,也就是现在他公司的董事长,借款两百万的协议,抵押物是……他未来十年的全部劳动所得。

一份,是他用那两百万,替张浩还清赌债的转账记录。

还有一份,是张浩亲笔签名的悔过书,上面详细记录了他如何欺骗我,如何盗用我家的餐馆信息去借高利贷,如何把沈舟拖下水的所有过程。

最后,还有一份医疗诊断书。

诊断书上写着,沈舟,重度抑郁,焦虑症。就诊时间,是四年前。

我的心,像是被一把钝刀,一刀一刀地割着,鲜血淋漓。

原来,他消失的这五年,不是去寻找什么锦绣前程。

他是在地狱里,替我负重前行。

“沈舟……”我泣不成声,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这个……大傻瓜……”

他终于不再躲避,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我。

他的眼眶红了,那片冰封了五年的寒潭,终于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若雪……”他声音沙哑地叫着我的小名,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不起。”

他不是为当年的离开而道歉,而是为现在才让我知道真相而道歉。

我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我把这五年的委屈、心酸、思念和悔恨,全都哭了出来。

他僵硬地站着,任由我的眼泪打湿他昂贵的衬衫。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地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地落在了我的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

就像很多年前,我受了委屈,他安慰我时一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倒流。

我们之间,隔着五年的时光,隔着两百万的债务,隔着误会和伤痛。

但这一刻,当他把我拥入怀中,我感觉,我们又回到了原点。

08

警察的笔录做完,已经是下午了。

我和沈舟走出警局,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张浩因为持刀伤人未遂,加上之前的敲诈勒索,数罪并罚,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笼罩在我头顶多年的乌云,终于散了。

可我心里,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我和沈舟并排走在人行道上,谁都没有说话。真相大白后的冲击,让我们之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尴尬。

“我送你回去。”他打破了沉默,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不用了,我自己坐地铁就行。”我下意识地拒绝。

他的脚步一顿,回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受伤。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伤人。我咬了咬唇,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不麻烦你了,你今天也……受惊了。”

他没说话,只是拉开车门,用行动表示了他的坚持。

我只好坐了进去。

车里的空间很安静,只有空调的微风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木质香,再次包围了我,只是这一次,我不再觉得窒息,反而有种久违的安心。

“那份合同……”我犹豫着开口,“还算数吗?”

他一边开车,一边侧头看了我一眼:“当然。”

“可是……”

“没有可是。”他打断我,“林若雪,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你觉得愧疚,觉得亏欠我,所以想跟我划清界限,对不对?”

我的心思被他一语道破,有些狼狈地低下了头。

“我不需要你的愧疚。”他的声音很平静,“我做那些事,不是为了让你感恩戴德。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过得不好。”

“那收购夜市街呢?”我追问,“也是为了我吗?用那种方式逼我,就是你所谓的‘不想我过得不好’?”

红灯,车子停下。

他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我:“如果我不那么做,你会来见我吗?你会接受我的帮助吗?”

我哑口无言。

以我的性格,确实不会。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会让我拒绝任何人的施舍,尤其是他的。

“我查到你被债务逼得走投无路,甚至在考虑卖掉摊子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能再等了。”他叹了口气,“我只能用这种最直接,也最混蛋的方式,把你逼到我面前。若雪,对不起,让你受委了。”

我的眼眶又是一热。

原来,他所有的冷酷和霸道,都只是伪装。他用最伤人的方式,做着最爱我的事。

“那抑郁症……”我小心翼翼地问起那份诊断书。

他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都过去了。”他轻描淡写地说,“刚到国外那两年,压力太大,没调整好。现在已经没事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可我知道,那段日子对他来说,一定比炼狱还要难熬。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背负着巨额债务和不为人知的秘密,还要面对精神上的折磨。

我不敢想象,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车子一路开到了长乐街。

夜市已经开始上客,人声鼎沸,充满了烟火气。我的摊位前,王哥正手忙脚乱地帮我招呼着客人。

“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我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若雪。”他叫住我。

我回头。

“明天,还来公司报到吗?”他问,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ক的紧张和期待。

我看着他,想起了那份合同,想起了我们之间那笔尚未两清的“债”。

我突然笑了。

“当然要去。”我说,“沈总,我可不想被法院强制执行。那八十多万的债,加上你今天替我还给张浩的一百万,我得给你打工多少年才能还清啊?”

我故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着,想冲淡这沉重的氛围。

他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

那笑容,像冬日里破冰而出的第一缕阳光,驱散了他脸上所有的阴霾和冰冷,让他变回了那个我记忆中的少年。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他说,“如果表现好,我可以考虑给你免掉利息。”

“那我可得好好努力了。”我冲他眨了眨眼,然后推门下车。

我回到我的摊位,王哥把围裙递给我,一脸八卦地问:“若雪,你跟那个沈总……和好了?”

“什么和好不和好的,我们是债权人和债务人的关系。”我一边系围裙,一边嘴硬。

“切,谁信啊。”王哥撇撇嘴,回去看他的炒粉摊了。

我站在烤炉前,看着跳动的火焰,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虽然未来还有很多未知,虽然我和沈舟之间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但至少,我们之间的那堵墙,已经塌了。

我以为故事会就此走向一个平淡而温馨的结局。

我上班,他还债,我们慢慢磨合,重新开始。

可我忘了,生活永远比小说更狗血。

就在我准备收摊的时候,李姐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脸上全是惊慌。

“若雪!不好了!出事了!”

“怎么了李姐?慢慢说。”

“刚才……刚才沈总的助理打电话给我,说……说沈总在回去的路上,出车祸了!”

09

我手里的铁夹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你说什么?”我的声音都在抖。

“车祸!就在回公司的路上,被一辆闯红灯的货车给撞了!人……人现在已经被送到市一院抢救了!”李姐急得快哭了。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车祸……抢救……

这几个字像一把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脱下围裙,疯了一样地往街口跑,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市一院。

一路上,我的手脚都是冰冷的,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他挡在我身前的样子,他踩着张浩时狠厉的眼神,他看着我时无奈又宠溺的笑容……

怎么会这样?我们才刚刚解开误会,我们才刚刚看到一丝重新开始的希望,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残忍?

沈舟,你不能有事,你绝对不能有事!

你还欠我一个解释,一个交代,一个未来!

我赶到医院急诊室的时候,手术室外的红灯正亮着。他的助理和几个公司高管模样的人正焦急地等在外面。

“沈总怎么样了?”我冲过去,抓住他助理的胳膊,声音嘶哑。

助理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红着眼圈说:“林小姐,你来了……医生说,沈总失血过多,肋骨断了两根,其中一根插进了肺里,情况……很危险。”

危险……

我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助理赶紧扶住我:“林小姐,你别急。沈总他……他进手术室前,还念着你的名字。”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等待。

我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我不敢闭眼,死死地盯着那盏红色的灯,仿佛只要我一直看着,它就会变绿。

我向上天祈祷,向满天神佛祈祷,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换他的平安。

我甚至在想,如果他能好起来,别说给他打工三年,就是打一辈子工,我也愿意。

只要他活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

门开了,一个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

我们所有人都“呼啦”一下围了上去。

“医生,病人怎么样了?”助理焦急地问。

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是轻松的:“手术很成功,病人的求生意志很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接下来只要好好休养,就不会有大碍。”

我紧绷了几个小时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松了下来。巨大的喜悦和后怕,让我浑身脱力,顺着墙壁滑坐在了地上。

我哭了,这一次,是喜极而泣。

沈舟被推出了手术室,转入了VIP病房。

他还在昏迷中,脸上戴着氧气面罩,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我坐在他的病床边,紧紧地握着他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

他的手很凉,我用我的手,努力地想把他焐热。

公司的其他人看我一直守着,很识趣地都先离开了,只留下我和他。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滴滴”的响声。

我看着他沉睡的脸,心里百感交集。

“沈舟,你这个骗子。”我低声说,眼泪滴在他的手背上,“你说你没事了,说抑郁症已经好了,都是骗我的,对不对?”

“你的求生意志很强……”

医生的话,在我耳边回响。一个人,如果不是对这个世界还有留恋,怎么会有那么强的求生意志?

他留恋的,是什么呢?

是我吗?

“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我把脸贴在他的手背上,哽咽着说,“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不跟你闹别扭了,也不说那些气话了。我……我想你了,沈舟,我这五年,每天都在想你。”

我把所有埋在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

我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我只看到,他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

10

沈舟是在第二天清晨醒来的。

我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轻轻抚摸我的头发。

我猛地惊醒,一抬头,就对上了他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早。”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精神看起来不错。

“你醒了!”我惊喜交加,赶紧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医生很快过来检查了一遍,确认他身体状况稳定,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离开了。

病房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我去给你倒水!”我有些手足无措,起身就要去拿水壶。

他却拉住了我的手。

“若雪,别忙了。”他看着我,“坐下,陪我说说话。”

我只好重新坐回床边。

“昨天……我昏迷的时候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听到了。你说,你想我了。”

我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你还说,只要我醒过来,你什么都答应我。”他步步紧逼,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

“我……我那是……”我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说话要算数。”他握紧我的手,认真地看着我,“若雪,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没有鲜花,没有戒指,没有浪漫的告白。

只有他真诚的眼神,和我们紧握的双手。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星光,看着他苍白的脸,点了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好。”

他笑了,如释重负。

接下来的日子,我向李姐请了长假,专心在医院照顾他。我给他熬鸡汤,削苹果,讲夜市里发生的各种趣事。他总是安安静静地听着,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公司的事务,都由助理拿到病房来处理。我这才知道,他有多忙,多厉害。那些我听都听不懂的商业术语和动辄上亿的项目,他处理起来游刃有余。

有时候看着他一边打着点滴,一边开着视频会议,我就会觉得心疼。

就是这个男人,曾经为了我,放弃了这一切。

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半个月后,就可以出院了。

出院那天,他没有回自己的别墅,而是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到了长乐街。

“来这里干什么?”我有些不解。

“回家。”他说。

然后,他拉着我,走到了我那个小小的出租屋楼下。那是一个老旧的居民楼,连电梯都没有。

“沈总,你确定要住这儿?”我看着他身上笔挺的西装,和他身后拎着大包小包的助理,感觉画面有些违和。

“为什么不呢?”他接过助理手里的行李,“这里有你,就是家。”

我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地撞了一下。

那天晚上,我还是出摊了。沈舟非要跟着我一起。

他一个身价上亿的总裁,穿着白衬衫,笨拙地挤在我那小小的摊位里,一会儿帮我递盘子,一会儿帮我收钱,引来了整条街的围观。

“老板娘,这是你新招的伙计?长得也太帅了吧!”有熟客打趣我。

“去去去,这是老板。”我红着脸,把他往身后推。

他却不肯,非要拿起夹子,学着我的样子烤生蚝。结果,不是火候过了,就是把蒜蓉弄得到处都是,手忙脚乱的样子,逗得我哈哈大笑。

夜市的喧嚣里,油烟和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我看着他被炭火映得通红的脸,和他额上渗出的细密汗珠,突然觉得,这才是真实的人间烟火。

“小时候怕鬼,现在怕贵。”我把一瓶冰啤酒递给他,笑着说。

他接过,喝了一大口,然后看着我,认真地说:“以后,你什么都不用怕了。有我。”

我知道,我们的人生,就像这只被烤得滋滋作响的生蚝,虽然经历过烈火的炙烤,但最终,留下的,是无法言说的鲜美和回甘。

至于那份还没开始履行的“雇佣合同”,早就在他醒来的那一刻,被我撕掉了。

因为他说,他不缺助理,他缺一个老板娘。

而我欠他的债,这辈子,慢慢还。

(全文完)

更新时间:2025-11-05 23:2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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