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的修车铺嵌在“锦绣华庭”小区和“数码港”写字楼之间的夹缝里,三十平米的空间被隔成两半,前半间堆着轮胎、工具和待修的电动车,后半间用布帘挡着,摆了张折叠床和一个迷你煤气灶——那是他在这座城市的全部家当。铺子的卷帘门是深蓝色的,上面用白色油... 春光文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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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的修车铺嵌在“锦绣华庭”小区和“数码港”写字楼之间的夹缝里,三十平米的空间被隔成两半,前半间堆着轮胎、工具和待修的电动车,后半间用布帘挡着,摆了张折叠床和一个迷你煤气灶——那是他在这座城市的全部家当。铺子的卷帘门是深蓝色的,上面用白色油漆歪歪扭扭写着“老陈修车,24小时”,右下角还画了个笑脸,被常年的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却总透着股说不出的暖意。

我第一次踏进这铺子,是三年前的深秋。那天加班到晚上十点,刚骑上电动车准备回家,没走两步就听见“砰”的一声,后胎瞬间瘪了下去。夜风裹着冷雨,打在脸上又凉又疼,我推着车在路边站了十分钟,手机里叫的修车师傅要么太远,要么直接拒单。就在我快冻僵的时候,眼角瞥见不远处那抹深蓝色的卷帘门没完全拉下来,里面漏出一点暖黄的光,还隐约飘出葱花的香味。

“师傅,还修车不?”我扒着卷帘门,声音因为冷得发抖有些发颤。

布帘“哗啦”一声被拉开,一个穿着藏青色旧夹克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头发上还沾着点饭粒,手里攥着个刚啃了一半的馒头。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脚边瘪掉的电动车,没多问,直接把卷帘门往上拉了半米:“进来吧,外面雨大。”

我弯腰钻进去,一股混合着机油、葱花和煤炉的味道扑面而来,意外地不难闻。老陈把手里的馒头放在桌上,拿起墙角的干布递给我:“先擦擦,别感冒了。”他的手很粗糙,指关节上全是老茧,虎口处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的。我接过布擦脸,才发现铺子里比外面暖和不少,墙角的煤炉上坐着个铝锅,里面炖着什么,咕嘟咕嘟冒着泡,香味就是从那儿来的。

“胎是被扎了,”老陈蹲在电动车旁边,只用手摸了摸后胎,就笃定地说,“应该是路边的碎玻璃。”他从工具箱里拿出撬棍,动作熟练地把轮胎卸下来,又找来水盆,将轮胎一点点往水里按。没一会儿,水面就冒起了细小的泡泡。“找到了。”他用镊子夹出一小块碎玻璃,那玻璃边缘还沾着点黑色的橡胶屑。

我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看着他补胎。他干活很专注,眉头微微皱着,眼睛盯着轮胎上的破洞,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补完胎,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刹车和链条,才把轮胎装回去。“好了,你试试。”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我骑上电动车,拧了拧油门,感觉比之前还顺畅。“多少钱啊师傅?”我掏钱包。

老陈摆摆手,指了指桌上的馒头:“不用了,顺手的事儿。再说,你刚才进来的时候,帮我把门口的垃圾桶挪了一下,我还没谢你呢。”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刚才进门时,确实看到门口的垃圾桶被风吹倒了,顺手扶了一下。这么小的事儿,他居然记着。“那哪行,该给的还是要给。”我执意要转钱,他却把手机往兜里一揣:“真不用,下次路过要是渴了,进来喝杯热水就行。”

从那以后,我成了老陈修车铺的常客。有时是电动车出了小毛病,有时只是下班路过,想进去坐会儿。一来二去,我也慢慢知道了他的故事。老陈是安徽人,十年前跟着同乡来这座城市打工,一开始在工地搬砖,后来工地上出了事故,他的左腿被砸伤,落下了点跛脚的毛病,就没法再干重活了。老乡帮他凑了点钱,租下了这个小铺子,修起了电动车。他老婆早年间因病走了,儿子在武汉读大学,学的是计算机,还有一年就毕业了。

“我儿子可出息了,”每次说起儿子,老陈的眼睛就会亮起来,从抽屉里拿出儿子的照片给我看。照片上的小伙子戴着眼镜,笑得很腼腆,和老陈的憨厚模样有七分像。“他说等毕业了,就来这座城市找工作,到时候我们爷俩就能住一起了。”说这话时,他手里的布擦着工具,动作都轻了不少,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宝贝的念想。

铺子的生意不算好,尤其是近几年,小区里买汽车的人越来越多,修电动车的人越来越少。但老陈从不多涨价,别人补胎要三十,他只收二十;要是遇到学生或者老人,他还经常免费。有一次,一个老太太的三轮车链条断了,他修了半个多小时,老太太要给钱,他说什么都不收:“您这么大年纪了,出门不容易,这点活儿不算啥。”老太太过意不去,第二天特意从家里带了几个自己蒸的包子,老陈推辞不过,收下了,却转身就把包子分给了旁边工地的几个农民工。

我问他:“你这样,能赚着钱吗?”

他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个小螺丝刀,慢慢擦着:“赚不了多少,但够花。我这腿不好,能有个活儿干,不用靠别人,就挺好。再说,儿子快毕业了,到时候他赚钱,我就能轻松点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你看这街上的人,谁没个难处的时候?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心里踏实。”

去年冬天,下了一场特别大的雪。我加班到凌晨一点,路过修车铺时,发现卷帘门居然还开着。我以为是老陈忘了关,就停下车想提醒他,却看见他正蹲在铺子门口,帮一个外卖小哥修电动车。外卖小哥冻得瑟瑟发抖,手里还攥着没送完的餐盒:“师傅,麻烦您快点,这单超时了要扣钱。”

老陈没说话,只是加快了手里的动作。雪落在他的头上、肩膀上,没一会儿就积了薄薄一层。我站在旁边,看着他跛着脚,来回拿工具,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就从车里拿了瓶热奶茶,递给他:“师傅,先喝点热的吧。”

他接过奶茶,没喝,转手递给了外卖小哥:“你年轻,跑外卖辛苦,你喝。”

外卖小哥愣了一下,接过奶茶,眼眶有点红:“谢谢师傅,太谢谢您了。”

电动车修好后,外卖小哥要多给钱,老陈还是不收,只说:“快走吧,别耽误了送餐。”外卖小哥骑着车,走了没两步,又停下来,对着老陈鞠了一躬,才消失在雪夜里。

老陈看着外卖小哥的背影,笑了笑,转身才发现自己的肩膀上全是雪,冻得有点发红。我递给他一条毛巾:“师傅,你也别太累了,这么晚了,该休息了。”

他擦了擦身上的雪,叹了口气:“没办法,这雪天,电动车容易出问题。外卖小哥、还有那些加班回家的人,要是车坏了,多着急啊。我多等会儿,他们就能少受点罪。”他指了指铺子里的折叠床,“我这床就在这儿,累了就躺会儿,不碍事。”

今年春天,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有一天,我路过修车铺,发现铺子里多了个人——一个戴着眼镜的小伙子,正跟着老陈学修电动车,动作有些生疏,却很认真。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老陈的儿子。

“你儿子回来了?”我走进铺子,笑着问。

老陈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比平时更灿烂了:“是啊,他提前找了实习,就在附近的公司,晚上就来这儿帮我。”

小伙子抬起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爸年纪大了,腿又不好,我来帮他搭把手。”

那天晚上,我看见父子俩一起收拾铺子,老陈教儿子怎么判断轮胎的问题,儿子给老陈递工具,偶尔还会聊两句学校里的事儿,暖黄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特别温馨。我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觉得心里暖暖的——老陈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儿子在身边了。

可没过多久,就出了意外。

那天我下班路过,发现修车铺的卷帘门关着,平时这个点,老陈早就开门了。我心里有点纳闷,就去问隔壁的便利店老板。便利店老板叹了口气,说:“老陈昨天在铺子里晕倒了,被他儿子送医院了,好像是心脏的问题。”

我心里一紧,赶紧问清楚了医院的地址,买了点水果就往医院赶。到了病房,看见老陈躺在病床上,脸色有点苍白,儿子坐在旁边,眼睛红红的,正在给老陈削苹果。

“师傅,你怎么样了?”我走进病房,轻声问。

老陈看见我,笑了笑:“没事,老毛病了,医生说休息几天就好。”

他儿子接过话:“医生说我爸是太累了,加上心脏有点不好,得好好休养,不能再干重活了。”

老陈皱了皱眉:“那铺子怎么办?还有好多人等着修车呢。”

“铺子先关几天,等你好了再说,”儿子把削好的苹果递给老陈,“爸,身体要紧,别的都不重要。”

老陈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我去看了他三次。每次去,都能看到他儿子在旁边照顾他,喂饭、擦身、陪他聊天,特别孝顺。老陈嘴上总说“不用你这么照顾,我自己能行”,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出院那天,我去帮老陈收拾东西。他坐在轮椅上,看着儿子忙前忙后,突然叹了口气:“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就是舍不得那铺子。你看,这几年,帮过我的人不少,我也帮过不少人,这铺子就像我的老朋友一样,舍不得丢。”

他儿子蹲下来,握住老陈的手:“爸,我知道你舍不得。等你身体好了,咱们把铺子重新装修一下,不用你再干重活,我来修,你就在旁边坐着,陪客人聊聊天就行。”

老陈看着儿子,眼眶有点红:“好,好,听你的。”

半个月后,修车铺重新开业了。卷帘门换成了新的,还是深蓝色,上面的“老陈修车,24小时”换成了“父子修车,24小时”,右下角的笑脸也重新画了,比之前更亮了。铺子里重新装修了一下,后半间的布帘换成了玻璃门,里面摆了张新的小床,还多了个书架,放着几本老陈儿子带来的书。

开业那天,来了不少人。有之前找老陈修过车的邻居,有工地的农民工,还有那个冬天被老陈帮过的外卖小哥。外卖小哥特意带了一束花,放在铺子门口:“祝师傅和小哥生意兴隆。”

老陈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笑得合不拢嘴。他儿子在铺子里忙着修电动车,动作比之前熟练多了,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回头问老陈,老陈耐心地指点他,偶尔还会调侃两句:“你这小子,这点活儿都学不会,以后怎么接我的班?”

儿子笑着回应:“慢慢来,总能学会的。”

那天晚上,我又去了修车铺。老陈和儿子正在铺子里吃饭,桌上摆着三菜一汤,都是家常菜。老陈给儿子夹了块肉:“多吃点,今天累坏了。”

儿子给老陈盛了碗汤:“爸,你也多喝点,补补身体。”

我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父子俩,心里突然觉得,这座城市虽然很大,很繁华,但最温暖的,其实就是这样的小角落——有一盏灯,有一顿热饭,有一个牵挂的人,还有一份不慌不忙的坚持。

后来,我换了工作,不在那个区上班了,去修车铺的次数也少了。但每次路过,都会停下来看看。有时会看到老陈坐在门口,和邻居聊天,手里拿着个保温杯,里面泡着茶;有时会看到他儿子在铺子里修电动车,动作熟练,脸上带着和老陈一样憨厚的笑容。铺子门口的垃圾桶,永远是干净的;遇到需要帮忙的人,他们还是会伸出援手。

有一次,我带着朋友路过,朋友问我:“这修车铺怎么这么多人?”

我笑着说:“因为这铺子里,有比修车更重要的东西。”

朋友不解,我指了指铺子里的父子俩,又指了指门口的笑脸:“你看,那是温暖,是踏实,是咱们在这座城市里,最需要的东西。”

朋友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霓虹闪烁的街头,那间小小的修车铺,就像一颗温暖的星星,照亮了来往的人,也照亮了这座城市最柔软的角落。而老陈和他儿子的故事,还在继续——在每一个日出日落里,在每一次修好转的电动车里,在每一句温暖的问候里,慢慢书写着属于他们的,平凡却又动人的都市篇章。

霓虹下的修车铺(续)

入秋后的第一场雨,比往年来得更急些。我刚把车停在“父子修车铺”门口,就看见老陈坐在新搭的雨棚下,手里攥着个收音机,正听着地方戏。他儿子小陈蹲在铺子中央,手里拿着个拆开的电动车电池,眉头皱得紧紧的,旁边还围着个中年男人,一脸焦急。

“这电池才换了三个月,怎么就充不进去电了?”中年男人搓着手,语气里带着点无奈,“我是送桶装水的,这车要是停了,一天活儿都没法干。”

小陈抬头,额头上沾了点黑色的油污,语气却很稳:“哥,你别急,我再查查,应该是电芯接触的问题,不是大毛病。”他转头喊了声“爸”,老陈立马把收音机往兜里一揣,拄着旁边的拐杖凑过来——自从上次住院后,他左腿的力气就没完全恢复,走快了还是会跛,小陈特意给他买了根轻便的铝合金拐杖,还缠了圈软布。

老陈弯腰看了眼电池,手指在电芯接口处轻轻碰了碰,又抬头问中年男人:“你是不是经常在快充站充电?充完没等凉透就骑?”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点头:“是啊,送水赶时间,每次都是快充半小时就走。”

“问题就在这儿了。”老陈直起身,指了指电池里的电芯,“快充电压高,你没等电池降温就骑,电芯接口处容易氧化,时间长了就接触不良。以后充完等十分钟,摸着凉了再走,能多用半年。”

小陈顺着老陈的话,用细砂纸轻轻打磨着电芯接口,又涂了层导电膏,再把电池装回去。通电试了试,仪表盘上的电量灯瞬间亮了起来。中年男人松了口气,从钱包里掏钱:“太谢谢你们了,多少钱?”

小陈摆手:“不用钱,就是小处理,以后注意充电习惯就行。”

中年男人不肯,硬要塞二十块钱,老陈笑着把钱推回去:“你送水也不容易,爬楼扛桶的,这点活儿不算啥。真要谢,下次路过帮我捎桶纯净水就行——我这铺子的饮水机,正好快没水了。”

中年男人眼睛一亮,连说“没问题”,骑着车走的时候,还特意回头喊了句:“明天一早就给您送过来!”

我站在旁边,看着父子俩相视一笑,心里也跟着暖。老陈看见我,招手让我过去,还从铺子里面的小冰箱里拿了瓶冰可乐,拧开盖子递给我:“天还热,喝点凉的。”

“您怎么还喝冰的?”我接过可乐,有点担心。

“没事,医生说适量喝没事。”老陈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指了指铺子角落,“你看,小陈给我买了个小冰箱,夏天能放饮料,冬天还能当储物柜,方便。”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铺子里确实比之前规整多了。小陈把工具都分类摆在了墙上的挂架上,还贴了标签;之前堆在角落的旧轮胎,现在码得整整齐齐,上面还盖了块防雨布;最显眼的是铺子门口,多了个小小的便民角,放着打气筒、螺丝刀,还有个共享充电宝——是小陈特意申请的,说“路过的人手机没电了,能应急”。

“对了,前阵子社区还来找过我们。”小陈修完车,擦着手走过来,脸上带着点笑意,“说我们这铺子是‘社区便民点’,还发了个牌子,挂在门口呢。”

我往门口看,果然在“父子修车,24小时”的卷帘门旁边,挂着个红色的小牌子,上面写着“锦绣华庭社区便民服务点”,下面还有行小字:免费打气、应急充电、简易维修。

“社区还说,以后要是有老人不会用智能手机打车,或者需要帮忙换灯泡,都能来这儿找我们。”老陈补充道,语气里带着点自豪,“我这辈子没什么大本事,能帮社区做点事,挺好。”

正说着,门口传来个清脆的声音:“陈爷爷,陈叔叔!”我转头一看,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手里拎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几个苹果,身后还跟着个老太太,是之前来修三轮车的那位。

“丫丫来啦!”老陈立马站起来,笑得眼睛都眯了。小姑娘是老太太的孙女,叫丫丫,去年冬天老太太的三轮车坏了,老陈帮忙修好没收钱,后来丫丫就经常放学过来,有时送个苹果,有时送块自己画的画。

丫丫把布袋子递给老陈:“奶奶说,这是家里树上结的苹果,甜得很,让我给您送来。”她又转头看向小陈,从口袋里掏出张画,上面画着个蓝色的铺子,门口站着两个小人,一个戴眼镜,一个拄着拐杖,旁边还画了个笑脸,“陈叔叔,这是我画的你们的铺子,好看吗?”

小陈接过画,认真看了看,点头:“好看,比我小时候画的强多了。我这就贴在墙上,当装饰。”他找了卷透明胶,把画贴在了铺子里面的显眼位置,正好在老陈的工具箱上面。

老太太拉着老陈的手,絮絮叨叨地说:“前几天我家水龙头坏了,还是你儿子帮我修的,不收钱就算了,还帮我把厨房的下水道也通了。你们父子俩,真是好人。”

老陈笑着说:“您太客气了,举手之劳。丫丫这么乖,我们帮点忙应该的。”

老太太坐了会儿,要走的时候,小陈还特意叮嘱:“奶奶,您下次要是再有事,别自己扛着,给我们打个电话就行,我上门帮您弄。”他从抽屉里拿出张名片,上面印着铺子的电话,还有他的手机号,递给老太太,“这上面有我电话,24小时都能接。”

老太太接过名片,小心地放进兜里,拉着丫丫走了,走两步还回头挥挥手。

等老太太走远,老陈看着墙上的画,突然叹了口气:“这丫头,跟我孙女差不多大。我儿子在武汉读大学的时候,每次视频,都跟我说起他同学的女儿,说长得特别可爱。”

小陈听见这话,脸上有点不好意思:“爸,您又说这个。”

我才知道,小陈在武汉读大学的时候,交了个女朋友,是同班同学,毕业后女朋友回了老家苏州,两人一直是异地恋。前阵子女朋友还来铺子里看过一次,我正好出差没遇上,听老陈说,姑娘长得文静,还帮着铺子里收拾工具,一点不娇气。

“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定下来啊?”我问小陈。

小陈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着点期待:“她打算明年过来找工作,我们想在附近租个房子,到时候让她也住得近点。等稳定了,就跟她家里提结婚的事。”

老陈在旁边听着,嘴角一直没下来:“我早就跟他说了,要是姑娘过来,咱们就把铺子后面的小房间收拾出来,让她先住着,不用租房花冤枉钱。咱们爷俩住折叠床就行,挤挤也能过。”

“爸,那不行,”小陈赶紧说,“后面那房间太小了,而且通风不好,怎么能让她住?我已经看好了,小区里有个两室一厅,租金不算贵,到时候我跟她住,您还住铺子里,方便照看生意。”

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地争着,语气里全是对未来的盼头。我看着他们,突然想起第一次来铺子的时候,老陈一个人蹲在地上补胎,铺子里只有一盏孤灯;现在好了,有儿子在身边,有街坊邻居的关照,还有了对未来的规划,这小小的铺子,早就不是“家当”那么简单,成了真正的家。

过了大概半个月,我又去铺子,正好遇上小陈的女朋友——她叫林晓,穿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正帮着老陈整理便民角的打气筒,头发扎成个低马尾,看着特别清爽。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下周末才来吗?”小陈从铺子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个刚洗好的桃子,递到林晓手里。

“提前请假了,想早点过来帮你们收拾收拾。”林晓咬了口桃子,笑着说,“我昨天跟我妈视频,她说让我带点苏州的酱肉,给叔叔尝尝。”她从旁边的行李箱里拿出个真空包装的袋子,递给老陈,“叔叔,这是我妈自己做的,蒸热了就能吃,您试试。”

老陈接过袋子,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孩子,来就来,还带东西。快进来坐,外面热。”

那天下午,铺子里特别热闹。林晓帮着擦工具、整理货架,小陈修电动车的时候,她还会递个扳手、拿块抹布,两人配合得特别默契。老陈坐在旁边,一会儿给林晓递水,一会儿跟她聊苏州的天气,话比平时多了不少。

傍晚的时候,之前送水的中年男人真的送来了一桶纯净水,还多带了瓶果汁,说是“给姑娘的”。林晓推辞不过,接了果汁,还从行李箱里拿了包苏州的桂花糖,递给中年男人:“哥,这是我们那边的特产,您拿回去给孩子尝尝。”

中年男人乐了,连说“谢谢”,扛着空桶走的时候,还跟老陈说:“您这未来儿媳,真是又文静又懂礼,您有福气!”

老陈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嘴里说着“还行还行”,脸上的骄傲却藏不住。

又过了两个月,小陈给我发微信,说他跟林晓定了婚,想请我吃顿饭。我去的时候,发现铺子里挂了串小红灯笼,老陈穿着件新的深蓝色衬衫,林晓则穿着件红色的连衣裙,手里还拿着个红色的喜糖盒,见人就递。

吃饭的时候,老陈喝了点酒,话也多了起来。他说,小陈订婚那天,社区主任还特意来送了个红包,说“咱们社区的便民点办得好,现在又添了喜事,得热闹热闹”;之前帮过的外卖小哥,也带着几个同事来帮忙,还送了个大花篮,摆在铺子门口,特别显眼。

“我这辈子,没什么大本事,”老陈端着酒杯,眼圈有点红,“之前在工地受伤的时候,我以为这辈子就完了;后来开了这铺子,想着能把儿子供出来就行;现在好了,儿子有出息,还找了个好媳妇,这铺子也成了社区的便民点,我知足了。”

小陈握住老陈的手,声音有点哽咽:“爸,以后我会好好照顾您,好好把这铺子经营下去,不让您失望。”

林晓也笑着说:“叔叔,以后我跟小陈一起陪您,咱们把这铺子弄得越来越好,让更多人能感受到方便。”

我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心里也跟着感动。这小小的修车铺,藏着最平凡的烟火气,也藏着最动人的温暖——是老陈的善良,是小陈的孝顺,是林晓的体贴,也是街坊邻居之间的互相帮衬。

今年冬天,我又去了趟修车铺。那天正好下着雪,铺子里的暖炉烧得很旺,老陈坐在暖炉旁边,手里拿着林晓织的围巾,正在给收音机换电池;小陈和林晓则在铺子里修电动车,两人头靠在一起,小声说着话,偶尔传来几句笑声。

门口的便民角,多了个小小的取暖器,旁边还放着几杯热开水,上面贴着张纸条:“天冷,路人可免费取暖喝水。”

我站在门口,看着铺子里暖黄的灯光,听着里面的笑声,突然觉得,这座城市虽然大,虽然快节奏,但总有这样的小角落,用最平凡的坚持,温暖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老陈看见我,笑着招手:“进来坐,外面雪大。林晓刚煮了红糖姜茶,喝点暖暖身子。”

我走进铺子,接过林晓递来的姜茶,一口下去,暖从胃里一直传到心里。看着眼前的父子俩,还有忙碌的林晓,我知道,这霓虹下的修车铺,还有很多温暖的故事,正在慢慢发生。

更新时间:2025-11-05 23:2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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