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后的绿源研究所地下二层,彻底沦为死亡与疯狂的巢穴。母体核心毁灭引发的能量回波,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吸引了研究所内所有残存的、依赖其能量场存活的变异生物。它们失去了“蜂后”,陷入终极的混乱与狂暴,对一切移动的、散发能量的目标进行无差别的毁灭性攻击。
烟尘尚未散尽,火光在枯萎的藤蔓残骸上跳跃,映照着扭曲坍塌的通道。天花板如同垂死巨兽的内脏,不断掉落着大块的混凝土、扭曲的钢筋和燃烧的碎块。而比这些物理威胁更恐怖的,是身后如同黑色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死亡洪流:
无数手臂粗细、末端尖锐如矛、覆盖着粘稠酸液的次级藤蔓,如同饥饿的巨蟒群,疯狂地扭动、穿刺。
拳头大小、甲壳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刺针甲虫”,如同移动的钉板,发出高频的嗡鸣,铺天盖地。
如同食人花苞般、能够喷射强腐蚀性酸液的“腐囊花”,蠕动着,喷口不断开合。
还有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根须傀儡”——由死去研究员尸体被根须寄生操控而成,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移动,挥舞着被根须强化成利爪的手臂。
它们汇成一股毁灭的浪潮,所过之处,连坚固的合金都被啃噬出密密麻麻的凹痕,墙壁被酸液腐蚀得滋滋作响,冒起青烟。腥臭、酸腐、焦糊的气味浓烈得令人窒息。
“快,楼梯口,就在前面。”林默的声音嘶哑,如同破锣。他强忍着左小腿被根须贯穿的剧痛,以及精神力彻底枯竭带来的天旋地转般的眩晕感,一手挥舞着合金战刀,格挡开侧面如同毒蛇般刺来的藤蔓,另一只手死死拽着踉跄前行的秦月薇,在崩塌的废墟和燃烧的障碍物间艰难穿行。每一步都踏在粘稠的汁液和尖锐的碎玻璃上,留下带血的足迹。
唐芯在耳麦中急促地指引着相对安全的路线,但狂暴的变异体如同潮水,路线瞬息万变,指引很快被淹没。
砰!轰隆隆——。
一块足有小汽车大小的、燃烧着的混凝土天花板残骸,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落在他们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彻底封死了原本计划中通往楼梯口的最短路径。烟尘和火星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身后的“浪潮”更近了。那令人作呕的腥风、密集的沙沙声、尖锐的嘶鸣,如同死神的狞笑,几乎舔舐到两人的后背。几只速度最快的刺针甲虫已经飞扑到近前,被林默反手一刀劈成两半,溅出腥臭的汁液。
“这边,跟我来,别犹豫。”生死关头,秦月薇猛地挣脱了林默的手,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她指向侧面一处被倒塌的金属柜和大量枯萎藤蔓半掩的、毫不起眼的通风管道检修口。“这是紧急维护通道。直通地下一层车库的独立通风竖井。我知道里面的构造。”
没有时间思考。林默一刀劈开挡路的枯萎藤蔓和扭曲的金属格栅。
秦月薇毫不犹豫地率先钻了进去,林默忍着腿上的剧痛,紧随其后。管道内狭窄、陡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铁锈味和残留的植物腥气,几乎无法直立,只能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身后,藤蔓疯狂拍打管壁的“砰砰”声、甲虫鞘翅摩擦的“嚓嚓”声、以及根须傀儡利爪刮擦金属的刺耳噪音,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来。每一次刮擦都仿佛挠在人的心尖上。
“向上爬十五米。然后右转进水平管道。小心头顶的支撑架。”秦月薇的声音在狭窄的管道内回响,带着急促的喘息。她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令人惊叹,每一个转弯、每一处凸起都了然于胸,显然无数次走过这条保命的通道。
经过一段令人窒息、体力濒临极限的攀爬,前方终于出现了微弱的光亮和新鲜的、带着冰冷雨水的空气。出口就在头顶。
希望的光芒近在咫尺。
然而,命运仿佛在玩弄他们。
轰隆——咔啦啦!
就在秦月薇的手即将触碰到出口格栅的瞬间,整个通风竖井猛地剧烈一震。出口处连接地面的混凝土结构在经历了核心爆炸和藤蔓破坏后,终于不堪重负,发生了大面积的塌陷。巨大的混凝土块和泥土轰然砸落。烟尘瞬间弥漫了整个竖井上部。
更致命的是,塌陷处暴露出的、研究所地基下方潮湿的泥土中,无数粗壮得如同成人手臂、表面布满狰狞倒刺和粘液的暗红色根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深海巨章鱼触手般钻了出来。
这些是藤蔓母体深埋地下、尚未完全失去活性的主根系。虽然母体核心毁灭,但残留的狂暴本能驱使着它们攻击任何靠近的活物。它们如同灵活的、带着倒刺的钢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抽向刚刚爬到出口下方的两人。
林默心中警兆狂鸣,他挥刀格挡。
“锵,锵。” 战刀斩在根须上,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只留下浅浅的白痕,反震力让他手臂发麻。本就枯竭的身体一阵摇晃。
噗嗤——!
一根狡猾的根须绕过格挡,如同毒蛇般狠狠刺穿了林默受伤的左小腿。锋利的倒刺瞬间撕裂了肌肉和防护服,深深嵌入骨骼。难以想象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般席卷全身。
“呃啊——!”林默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单膝重重跪倒在冰冷的管道壁上。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裤腿和脚下的金属。
“林默。”秦月薇惊呼,想要回身救援,却被另外几根如同标枪般刺来的根须逼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更多的、带着倒刺的暗红色根须从塌陷的泥土中疯狂涌出,如同一个蠕动的、布满尖刺的恐怖巢穴,将两人死死困在狭窄的管道出口下方。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林默重伤濒危,秦月薇自身难保,绝对的死局。
秦月薇背靠着冰冷的管壁,看着陷入绝境、血流不止的林默,听着身后如同催命符般的追兵声响,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就在这时,她贴肉收藏的那块墨绿色生命源晶碎片,突然散发出一股温润却坚定的能量波动,透过皮肤,流入她的心田。这股能量纯净、温和,充满了包容万物的生机,与她毕生研究植物、感悟自然的本能瞬间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一个模糊而强烈的意念,如同种子般在她绝望的心田中破土而出。不是攻击,不是逃跑,而是沟通。 像风吹过森林抚平躁动,像雨滴融入大地滋养万物。她想起了林默提到的“异能”,想起了苏清雪冻结一切的寒冰,或许她的力量,在于倾听,在于理解,在于共鸣。
她猛地闭上双眼,将所有的恐惧、杂念强行摒弃。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块晶石碎片散发出的温和波动中,尝试着去感知、去触碰那些狂暴根须内部混乱而痛苦的生命信号。那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生命本源最原始的悸动——痛苦、迷茫、暴戾,以及对母体消逝的恐惧。
她微微张开嘴,没有发出任何属于人类的声音,而是从喉咙深处,流淌出一种奇异的、如同森林在晨曦中苏醒、溪流在卵石间低语、微风在叶脉上舞蹈的自然韵律。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生命本源的精神波动——自然之语。
嗡!
一股无形的、温和却坚韧的精神涟漪,以秦月薇为中心,轻柔地扩散开来,拂过那些狂暴的暗红色根须。
奇迹发生了。
那些如同毒蛇般高高昂起、蓄势待发的尖锐根须,动作猛地一僵。它们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拉扯,攻击的势头肉眼可见地减弱、迟滞。狂暴的挥舞变成了犹豫的摇摆。甚至有几根根须的尖端微微下垂,如同迷途的羔羊般轻轻颤抖,仿佛在“聆听”着那来自生命源晶的、充满安抚韵律的“低语”。
秦月薇心中一颤,感受到了微弱的回应。她更加专注,持续发出那种蕴含着宁静与安抚的波动,同时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初生的幼苗般,将一股更清晰、更坚定的意念传递过去:“…平息…痛苦…混乱…结束了…回归平静…我们…不是敌人…是…自然的…孩子…”
躁动进一步平息。包围着他们的根须丛林,虽然依旧缓缓蠕动着,但那股择人而噬的狂暴杀意如同潮水般退去。它们如同疲倦的守卫,缓缓地、迟疑地,为两人让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布满粘液和根须的狭窄通道。通道尽头,就是塌陷处透下的、带着雨水的微光。
“林默,快,跟我走。”秦月薇猛地睁开双眼,那双原本充满理性与智慧的眼眸,此刻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与自然万物和谐共鸣的纯净光芒。她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快步上前,用尽力气搀扶起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林默。
林默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秦月薇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与狂暴植物达成微妙平衡的奇异气息。他感受到了那股精神波动的力量。成功了。在生死绝境中,她觉醒了。SS级异能——自然之语。
两人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挪,小心翼翼地从那些安静下来的、如同沉睡巨兽触须般的根须丛中穿过。每一步都踩在滑腻的粘液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土腥和植物腥气。身后管道内的死亡噪音已近在咫尺。
终于,他们穿过了根须巢穴,踏上了地下一层车库相对空旷的地面。车库同样一片狼藉,车辆翻倒燃烧,但通往地面的斜坡出口就在不远处,暴雨的声响清晰可闻。
“车,我的车还在。”林默一眼看到了自己那辆停在角落、虽然布满刮痕但主体完好的“猎犬”。
两人爆发出最后的潜力,跌跌撞撞地冲向越野车。拉开车门,将染血的躯体重重摔进驾驶室和副驾。
引擎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猎犬”碾过燃烧的残骸和散落的零件,如同挣脱囚笼的困兽,咆哮着冲出了摇摇欲坠的地下车库出口,重新一头扎进了狂暴、冰冷却象征着自由的末日雨夜。
身后,失去了“自然之语”安抚的根须巢穴再次陷入狂暴,与从通风管道汹涌而出的、由藤蔓、甲虫、食腐花和根须傀儡组成的毁灭洪流迎头相撞。一场惨烈而混乱的自相残杀,在绿源研究所的废墟深处爆发,将其彻底化为变异生物互相吞噬的血肉磨盘。
车内,秦月薇瘫倒在副驾座椅上,脸色苍白如纸,大口喘着气,过度使用精神力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她的右手,却紧紧按在胸口,感受着那块紧贴肌肤、散发着温和生命波动的墨绿色晶石碎片,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激动和对未知力量的兴奋。
林默则紧咬牙关,强忍着左腿贯穿伤传来的阵阵钻心剧痛,将油门踩到底。“猎犬”撕裂雨幕,朝着盘龙谷的方向,在危机四伏的黑暗道路上,亡命疾驰。雨刮器疯狂摆动,刮开前方灰蓝色的死亡帷幕。
前路依旧凶险莫测,但他们带回的,不仅是生存的希望,更是未来重建生态文明的钥匙——一位觉醒了“自然之语”的植物学家,和一块蕴含着无限可能的生命源晶。
更新时间:2025-07-07 05:51: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