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宫斗文里注定被抄家的贵妃,我看着满库房珍宝陷入沉思。
原主家世显赫,皇帝早就想除之后快。
为活命,我决定败光家产:撒金叶子资助冷宫妃嫔创业,砸钱让御厨开火锅连锁店,投资太医院研发美容丹。
“这蠢货又在作死!”皇帝看着奏报冷笑。
直到中秋宫宴,冷宫妃嫔献上热销胭脂,御厨捧出飘香火锅,太医献上回春秘药。
皇帝尝了一口火锅,拍案而起:“朕的国库呢?!”
深夜他翻窗而入:“爱妃,户部还缺个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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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灿灿的光,几乎刺得人睁不开眼。
库房沉重的大门在我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宫女太监们屏息的静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旧的、混合着檀香、金属和尘埃的独特气味,浓重得几乎凝成实质,沉甸甸地压在胸口。眼前,是真正的金山银海。
一人高的珊瑚树,枝桠舒展,血红的色泽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流转,像是凝固的火焰。成箱成箱的金元宝随意堆叠在角落,黄澄澄,亮得晃眼,毫不在意地滚落几锭在铺着厚厚波斯地毯的地面上。硕大的夜明珠被粗心地搁在紫檀木架子上,散发着温润却足以照亮一小方区域的柔光,映着旁边几匹流光溢彩、仿佛将朝霞云锦都织了进去的苏绣缎子。角落里,一人合抱的碧玉白菜散发着温润的绿意,旁边是半人高的羊脂玉观音,慈眉善目。更多的,是那些我叫不出名目的奇珍异宝,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匣子,造型奇异的金器玉器,在库房深处层层叠叠,一直堆到高高的穹顶之下,形成一片令人窒息、又令人疯狂的财富之海。
这场景,比任何博物馆或电影特效都更具冲击力。
这,就是大周朝贵妃姜琳琅的全部家当。或者说,是她显赫的母族——世代簪缨、权倾朝野的定国公府,几十年如一日,流水般送入这深宫,堆积在她名下的冰山一角。
我,姜琳琅,或者说现在占据着这具身体的灵魂,扶着冰凉沉重的纯金门框,手指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一股寒意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兴奋,是恐惧。
冰冷的记忆碎片,属于“原著”剧情的记忆碎片,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脑海。
豪华的宫殿被粗暴地贴上封条,抄家官兵如狼似虎地涌入,粗鲁地翻箱倒柜。那些曾经捧着她、敬畏她的宫人,此刻眼神躲闪,甚至带着隐秘的幸灾乐祸。那个她名义上的丈夫,大周天子周景珩,高踞在龙椅之上,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有帝王的冷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终于拔除心腹大患的释然。他薄唇轻启,吐出冰冷的判决:“贵妃姜氏,骄奢淫逸,其母族定国公府,结党营私,意图不轨,证据确凿……满门抄斩,家产尽数充入国库!”
最后定格在眼前的,是原主姜琳琅那张曾经明艳张扬、此刻却只剩下无尽惊恐和绝望的脸,被粗鲁地拖向冷宫的方向,华丽的宫装在地上拖曳,沾染上肮脏的尘土……
“嘶……”
我倒抽一口冷气,猛地从回忆的泥沼中挣脱出来,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紧贴着微凉的丝绸里衣。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擂鼓一般,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刚才那瞬间的财富眩晕感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冰冷战栗。
抄家!灭族!死路一条!
原著里,姜琳琅和她背后的定国公府,就是皇帝周景珩登基后,用来立威、用来平衡朝局、用来杀鸡儆猴的那只最肥美的“鸡”!她所谓的“贵妃”尊荣,不过是架在烈火上烹烤的虚名!
原主骄纵跋扈,仗着家世在宫里树敌无数,皇帝早就看她和她背后的家族不顺眼了。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者说,等定国公府这棵大树自己腐烂到足够彻底,皇帝就会毫不犹豫地挥下屠刀,榨干他们最后的价值——充盈他那据说已经快要见底的国库!
我看着眼前这几乎要流淌出金水的库房,只觉得每一件珍宝都变成了催命符。这些价值连城的宝贝,最终都会变成砍向姜家和她自己脖颈的利刃,变成填充皇帝私库的砖石!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逃跑?深宫重重,宫禁森严,插翅难飞。更何况,定国公府几百口人,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向皇帝摇尾乞怜?那个心思深沉、冷酷无情的男人,只会把这视为软弱可欺,更坚定他除掉隐患的决心。
一个近乎荒诞、却又带着一线生机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我混乱的思绪——**败家!**
对,败家!疯狂地败家!
把娘家定国公府那令人忌惮的庞大势力,通过她这个“败家女”的手,“作”没它!让皇帝觉得姜家已经后继无人,不足为虑。更要紧的,是把眼前这些要命的财富,挥霍出去,散出去!散得越多越好,散得越快越好!最好能把皇帝的国库也“买”空!让他觉得抄了姜琳琅也榨不出多少油水,得不偿失!
目标:破产!必须破产!越快破产,越安全!
思路瞬间清晰起来,像拨开了眼前的迷雾。我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金属和尘埃的库房空气似乎也没那么窒息了。活下去的强烈欲望压倒了恐惧,甚至点燃了一丝破釜沉舟的兴奋。
“来人!”我猛地转身,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属于原主惯有的骄纵。
库房沉重的金丝楠木大门被推开一条缝,光线涌入,照亮门口一张诚惶诚恐的小脸。是我的贴身大宫女,名唤云岫,约莫十六七岁,梳着双丫髻,穿着体面的宫装,此刻小脸煞白,显然被我刚才在库房里那番“沉思”和此刻的突然召唤吓得不轻。
“娘娘?”云岫的声音带着颤,小心翼翼地探进半个身子。
我的目光扫过她,落在库房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紫檀木小箱上。那箱子半开着,里面满满当当,全是打磨得极薄、边缘圆润、金光灿灿的小叶子,每片大约指甲盖大小,是宫里贵人有时随手打赏用的玩意儿。
就是它了!
我几步走过去,无视云岫惊愕的眼神,双手直接插进那堆冰凉的金叶子中,用力一捧!沉甸甸的,手感极好。阳光透过高窗的缝隙,恰好落在我手上,金叶子反射出无数跳跃的光点,晃得人眼花。
“云岫,”我扬起下巴,努力模仿着原主记忆中那副不可一世、又带着点神经质的做派,声音又尖又利,“备轿!去西六宫!本宫要去散散心!”
“西…西六宫?”云岫的舌头像是打了结,眼睛瞪得溜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西六宫,那可是冷宫妃嫔和年老无宠的低阶宫嫔扎堆的地方,偏僻荒凉,是这繁华宫苑里最晦气、最无人问津的角落。贵妃娘娘素日里连靠近一步都觉得脏了脚,今天怎么突然要去“散心”?还带着这么一大捧金叶子?
“怎么?本宫的话不好使了?”我故意沉下脸,眼神凌厉地扫过去。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云岫吓得一个激灵,慌忙躬身退下,脚步都有些踉跄,差点被高高的门槛绊倒。
看着小宫女跌跌撞撞跑开的背影,我低头看着手中璀璨的金光,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败家第一步,就从这最没用的冷宫开始吧!撒钱,撒得人尽皆知!最好让皇帝的眼线立刻、马上、飞快地知道:贵妃姜琳琅,又开始作妖了!而且,变本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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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金叶子雨
西六宫的空气,果然和库房里截然不同。
少了金银堆砌出的那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富贵气,也少了中宫区域的肃穆与精致。这里弥漫的是一种陈旧的、带着淡淡霉味的气息,混合着墙角潮湿的青苔味道。宫墙的红漆斑驳脱落,露出底下灰败的砖石。甬道上铺的石板缝隙里,顽强地钻出几丛枯黄的杂草,在微凉的秋风里瑟瑟发抖。
贵妃的仪仗——八人抬的明黄肩舆,华盖流苏,在一群同样穿着体面宫装的太监宫女簇拥下,出现在这破败的区域,显得异常突兀和格格不入,像是一块璀璨的宝石被强行嵌进了朽木之中。
肩舆稳稳停下。云岫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我下来。我的目光扫过前方紧闭的几扇破旧宫门,门缝里,隐约可见几双仓惶窥探的眼睛,在接触到我的视线时,又像受惊的兔子般飞快缩了回去,只留下门板细微的晃动。
很好,观众就位。
我深吸一口气,调动起全身的演技。一只手紧紧攥着那捧金叶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另一只手猛地抬起,指向眼前这片萧瑟破败的宫殿群,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几乎要刺破这方沉闷的空气:
“晦气!真是晦气死了!这什么破地方?连棵树都长得歪瓜裂枣的!本宫不过是出来透口气,怎么就走到了这等腌臜所在?简直污了本宫的眼!”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宫墙间回荡,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令人极度不适的跋扈。云岫和周围的宫人全都吓得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这鬼地方,呆久了怕不是要折寿!”我继续扮演着那个骄纵无脑的贵妃,脸上露出极其嫌恶的表情,仿佛真的被这里的“晦气”熏到了,“不行!本宫得去去这晦气!云岫!”
“奴婢在!”云岫连忙应声。
我猛地将一直紧攥在手里的那捧金叶子,朝着前方那片最破败宫苑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扬!
“哗啦啦——!”
无数点细碎的金光,在午后略显苍白的阳光下骤然迸发!
它们挣脱我的掌心,如同被惊起的金色蜂群,又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奢华到荒诞的骤雨,密集地、旋转着、闪烁着,划出一道道短暂而炫目的抛物线,朝着那几扇破旧的宫门、低矮的宫墙、枯黄的草丛……纷纷扬扬地洒落下去。
叮叮当当……
清脆悦耳的金属撞击声瞬间打破了西六宫死水般的沉寂。金叶子落在石板路上,滚进草丛里,撞在斑驳的宫门上,发出细碎而连绵不绝的声响。
这场面,极具视觉冲击力。
整个西六宫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连风都似乎停滞了一瞬。门缝里那些窥探的眼睛彻底僵住了,连呼吸都屏住。我身后的宫人们,包括云岫在内,全都目瞪口呆,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直勾勾地盯着那片还在不断跳跃、闪烁、坠落的“金雨”,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近乎荒谬的茫然。
贵妃娘娘…她…她竟然把金子当石子一样撒了?还是撒在这最不值钱的冷宫地界?这已经不是“作”了,这是疯了吧?!
“哼!”我满意地看着自己制造出的效果,重重地冷哼一声,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语气依旧骄横无比,“这点破金子,就当是给这破地方祛祛晦气了!沾了本宫的财气,看它还怎么晦气!起轿,回宫!本宫一刻也不想多待!”
我转身,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重新坐上肩舆,仪仗队如梦初醒,慌忙抬起肩舆,调转方向,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片刚刚下过一场“金雨”的土地。
肩舆晃晃悠悠地离开。我靠在柔软的靠垫上,微微侧头,目光透过晃动的珠帘,投向身后那片迅速远去的破败宫苑。
金雨早已停止。但在那几扇紧闭的宫门后,在那些枯草丛生的角落里,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之后,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骚动开始蔓延。
一扇破旧宫门悄悄拉开一条缝。一只枯瘦、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着、极其迅速地伸出来,闪电般抓起落在门槛边的几片金叶子,又飞快地缩了回去,门板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紧接着,另一扇门后,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旧宫装的身影,如同敏捷的狸猫,猛地从门后窜出,扑向草丛中一片金光闪烁之处,抓起一把,看也不看就塞进怀里,又飞快地躲了回去,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角落……
如同投入滚烫油锅的冷水,整个沉寂的西六宫瞬间“活”了过来。无数双眼睛在门缝后、窗棂后、断墙后闪烁着,紧张、贪婪、却又带着深深的恐惧和警惕。短暂的混乱和争抢在无声中上演,人影晃动,枯草被踩踏发出窸窣声响,偶尔传来一两声极力压低的惊呼或急促的喘息。
一场由贵妃娘娘亲手导演的、荒诞离奇的“淘金热”,在这大周朝皇宫最阴暗的角落里,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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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御膳房里的资本论
“哐当!”
一声闷响,沉重的纯金匣子被毫不怜惜地掼在御膳房油腻腻、黑乎乎的长条案板上。匣盖被震开一道缝,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黄澄澄的金元宝瞬间暴露在混杂着油烟、肉腥和各种香料味道的空气里。
整个御膳房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正在灶台前奋力颠勺的御厨,手臂僵在半空,锅里的菜发出“滋啦”一声焦糊的哀鸣。蹲在地上吭哧吭哧削萝卜的小太监,手里的刀“啪嗒”掉在地上。负责择菜洗菜的几个老嬷嬷,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盯着那匣金子,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世妖魔。连角落里几只正在偷食的老鼠,都吓得“吱”一声,窜进了黑暗的柴堆深处。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那个站在金匣子旁,一身华贵宫装、与这烟火油腻之地格格不入的身影上——贵妃姜琳琅。
御膳房总管张德福,一个胖得几乎看不到脖子的中年太监,脸上的肥肉因为极度的惊愕和恐惧而剧烈地抽搐着,连滚带爬地从后面挤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娘…娘娘…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可是奴才们伺候的膳食不合娘娘胃口?奴才…奴才这就让他们重做!马上重做!娘娘想吃什么,奴才就是现学现做也一定……”他吓得语无伦次,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
我嫌恶地用一方丝帕掩住口鼻,似乎受不了这里的油烟味,另一只戴着长长玳瑁护甲的手,极其不耐烦地挥了挥,打断了张德福的哭嚎。
“吵死了!”我的声音又尖又利,带着原主标志性的颐指气使,“本宫今天来,不是吃饭的!”
我的目光扫过御膳房内一张张惊恐万状的脸,最终落在角落里一个身影上。那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和其他帮厨差不多的粗布短褂,身形有些佝偻,脸上刻着风霜和劳碌的痕迹,但一双手却异常干净稳定。他正低着头,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叫王福顺,是御膳房一个不起眼的帮厨,原著里一笔带过的人物,但我知道,他祖上曾在蜀地开过食肆,有一手家传的熬制火锅底料的秘方,可惜后来家道中落,辗转进了宫,空有本事却只能做些粗活。
“你!”我的护甲尖毫不客气地指向王福顺,“出来!”
王福顺浑身一颤,像被鞭子抽了一下,茫然又惊恐地抬起头,在张德福同样茫然又惊恐的目光注视下,挪着步子,颤巍巍地走到我面前,扑通跪下:“奴…奴才王福顺,叩见贵妃娘娘。”
“本宫问你,”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带着审视和挑剔,“听说你家里以前是开馆子的?”
王福顺一愣,不明白贵妃娘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只能老实回答:“回…回娘娘,奴才祖上…祖上曾在蜀中开过…开过一个小食摊,卖些…卖些汤水。”
“蜀中?”我故意拖长了语调,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刻薄的鄙夷,“就是那个穷山恶水,只会吃些又麻又辣、上不得台面东西的地方?”
王福顺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头埋得更低了,手指紧紧抠着地面粗糙的石砖缝,指节泛白。祖传的手艺被这样侮辱,比打他一顿还难受。
“哼,”我冷哼一声,仿佛没看到他眼中的屈辱,“本宫今儿个心情不好,就想吃点新鲜的!听说你们蜀地有种叫‘火锅’的玩意儿?又麻又辣,粗鄙不堪,倒是挺适合本宫现在这堵得慌的心气儿!”
我顿了顿,护甲尖“笃”地一声敲在案板上的金匣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引得所有人又是一哆嗦。
“本宫给你个机会,”我的声音带着施舍般的倨傲,“这匣金子,拿去!就在这御膳房里,给本宫弄一口那劳什子火锅出来!要够麻!够辣!够劲!要是做得好,”我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王福顺骤然抬起的、充满难以置信和一丝微弱希望的眼睛,恶劣地补充道,“本宫再赏你一匣!要是做得不好…”
我的目光陡然变得森冷,扫过整个噤若寒蝉的御膳房:“你们这御膳房上下,就都给本宫滚去刷一辈子恭桶!”
“噗通!”“噗通!”瞬间又跪倒一片。
王福顺看着案板上那匣在昏暗油灯光下依旧闪烁着诱人光泽的金元宝,又看看贵妃娘娘那张写满了“刁难”和“刻薄”的脸,巨大的冲击让他大脑一片空白。这是机会?还是催命符?做火锅?在这规矩森严的御膳房?用这…这足以买下几条街铺面的金子?
“怎么?不敢接?”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浓浓的不耐烦,“废物!连口粗食都做不出来?那留着你们这群废物还有什么用?张德福!明天就……”
“奴才接!奴才接旨!”王福顺猛地一个激灵,几乎是吼了出来,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奴才…奴才谢娘娘恩典!奴才一定…一定竭尽全力!”他抬起头,眼中那点微弱的希望之光,在恐惧的底色下,熊熊燃烧起来。管它是不是刁难!有了这金子,他就能买到最好的牛油、最顶级的辣椒花椒、最鲜嫩的食材!他祖传的秘方,终于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哼,算你识相。”我撇撇嘴,仿佛很不满意他的反应,“三天!本宫只给你三天!做不出来,提头来见!”说完,我仿佛多待一秒都嫌脏,转身就走,留下一个骄纵傲慢的背影。
“恭送贵妃娘娘!”身后响起一片劫后余生般的、带着哭腔的呼喊。
走出御膳房,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我微微眯起眼,嘴角勾起一丝无人察觉的弧度。
很好。第二笔“败家”投资,到位。御厨王福顺和他的祖传火锅秘方,启动资金:一匣金元宝。目标:做出让皇帝觉得贵妃奢靡无度、暴殄天物的“粗鄙”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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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太医院的美容风投
太医院特有的药香,清苦而悠长,弥漫在空气里。这里比御膳房安静得多,也肃穆得多。一排排高大的药柜,像沉默的巨人,散发着岁月沉淀的气息。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药尘,在透过高窗的光柱里上下飞舞。
我坐在太医院正堂唯一一张黄花梨木圈椅上,姿态慵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太医院院判孙思邈(当然不是药王那个,只是同名),一个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带着几位同样年纪不小、神色恭谨又带着深深惶恐的太医,垂手肃立在我面前。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云岫站在我身侧,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打开的木匣。匣子里铺着明黄的锦缎,上面并排躺着三支通体洁白细腻、仿佛凝脂般的玉瓶。瓶身没有任何花纹,只在瓶底刻着一个细小的篆体“姜”字。仅仅是这三支玉瓶本身,就价值不菲。
但更令人窒息的是玉瓶里的东西。
我伸出戴着玳瑁护甲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其中一支玉瓶,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挑剔和隐隐的不耐烦:“孙院判,本宫用了你们太医院上月进上的‘玉容散’,这脸,怎么瞧着还是不够光洁?眼角,喏,仔细看,是不是还多了道细纹?”
孙院判等人闻言,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口,身体躬得更低了,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贵妃娘娘的皮肤,在宫里是出了名的莹润如玉,吹弹可破,此刻却来挑剔“玉容散”无效?这分明是找茬啊!
“娘娘…娘娘凤体天成,玉骨冰肌,些许…些许微瑕,实乃…实乃…”孙院判绞尽脑汁想找点文雅的说辞,声音却抖得厉害。
“行了行了!”我不耐烦地打断他,护甲尖在玉瓶上“叮”地敲了一下,声音清脆,“少给本宫掉书袋!本宫不管什么‘天成’不‘天成’!本宫就要效果!立竿见影的效果!”
我的目光扫过眼前这群战战兢兢的太医,最终落在一个相对年轻些的身影上。他站在孙院判身后侧,约莫三十岁出头,面容清俊,气质沉静,在一群老成持重的太医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叫林修远,是太医院新晋的医士,据说精于方剂药理,尤其对古方中一些养颜驻颜的偏方颇有研究,只是人微言轻,又醉心钻研,显得有些“不合群”。
“你!”我的护甲尖精准地指向林修远。
林修远明显一愣,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迅速低下头:“微臣林修远,听凭娘娘吩咐。”
“本宫看你,倒像个懂点门道的。”我的语气依旧倨傲,带着审视,“本宫问你,这世间,可有什么法子,能让女子容颜常驻,肤若凝脂,青春不老?别说没有!本宫不信!那些山野精怪、海外仙山,总有些奇方妙术吧?”
这问题问得刁钻又荒谬,还带着点求仙问道的味道。孙院判等人脸色更白了,心里直呼要命。青春不老?贵妃娘娘这是被什么话本子荼毒了?
林修远却微微蹙起了眉头,不是害怕,而是陷入了一种认真的思索状态。他沉吟片刻,谨慎地开口:“回禀娘娘,青春不老,乃逆天而行,恐非人力可为。然…驻颜养容,延缓衰老,古籍中倒确有记载。如《神农本草经》所言,何首乌、人参、灵芝、雪莲等物,皆有其效,然需君臣佐使,配伍精妙,方见其功。至于海外奇方…”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微臣曾于前朝孤本中见过一‘九转玉容丸’的残方,传说有奇效,然药材珍稀难寻,炼制之法更是繁复无比,几近失传,其效…亦未可知。”
“哦?九转玉容丸?”我眼睛一亮,仿佛听到了什么绝世珍宝的名字,脸上瞬间堆起一种混合着贪婪和天真的兴奋,“失传了?那正好!本宫就要这个!”
我猛地站起身,指着云岫手中的玉瓶:“看见没有?这是本宫从库房里找出来的千年雪蛤膏!还有那支,是百年份的紫纹何首乌精萃!都是千金难买的好东西!”我故意用一种“败家子”炫耀宝贝的语气,“本宫瞧着你们太医院,也就你林修远,看着还像个能办事的!”
我的目光转向孙院判,变得极其严厉:“孙院判!”
“老臣在!”孙院判浑身一颤。
“本宫命你太医院,以林修远为首,全力研制这‘九转玉容丸’!”我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本宫库房里的药材,随你们取用!要什么稀奇的,写单子来,本宫让人去买!钱,不是问题!”我特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
“娘娘!这…这…”孙院判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用库房里那些价值连城的贡品药材,去研究一个虚无缥缈的残方?这简直是暴殄天物!胡闹至极!可看着贵妃娘娘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半个“不”字也不敢吐。
“怎么?有难处?”我挑眉,语气转冷,“还是觉得本宫的钱花不出去?”
“不敢!老臣不敢!”孙院判慌忙躬身,“老臣…老臣遵旨!定当…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娘娘所托!”他嘴里发苦,心里已经把林修远骂了千百遍。这小子,一句话就把整个太医院拖进了火坑!
我又看向林修远,眼神带着逼迫:“林修远,本宫给你一个月!一个月后,本宫要见到成效!若是做不出来,或者做出来的东西没让本宫满意…”我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整个太医院,“本宫看你们这太医院,也就不用再开了!”
威胁完,我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施施然地转身,裙裾摇曳:“云岫,东西留下,我们走!”
“恭送贵妃娘娘!”身后响起一片带着劫后余生和深深无力感的送别声。
走出太医院,药香被清新的空气取代。我轻轻吁了口气。很好,第三笔风投,目标:太医院林修远团队,项目:基于“九转玉容丸”残方的美容养颜丹药研发。启动资金:不限量供应顶级药材+巨额采购预算+限期一个月的生死状。
败家指数,持续飙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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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陛下的“野猫”观察报告
紫宸殿内,龙涎香的气息沉静悠远。
皇帝周景珩斜倚在铺着明黄软垫的宽大御座上,一身玄色常服,金线绣着暗龙纹,衬得他面容越发俊美深刻,却也透着一股难以亲近的疏冷。他修长的手指正随意地翻看着一本奏折,但目光却并未落在字上,而是带着一丝玩味,听着御前大太监李德全躬身禀报。
“……贵妃娘娘自西六宫回来后,倒无甚异常。只是……”李德全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小心,“只是据西六宫那边的眼线回报,娘娘走后,那边……颇是乱了一阵子。几个老嬷嬷和低阶宫人,似乎在争抢……争抢娘娘洒落的金叶子。”
“金叶子?”周景珩的指尖在奏折边缘轻轻敲了一下,发出“笃”的一声轻响,语气听不出喜怒,“撒了多少?”
“回陛下,据估算,约莫……百两有余。”李德全的头埋得更低了。
“呵。”一声极轻的嗤笑从周景珩喉间溢出。他合上手中的奏折,随手丢在御案堆积如山的奏章上,身体微微后靠,深邃的眼眸望向殿外悠远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朕的贵妃,果然财大气粗。拿百两黄金去祛冷宫的‘晦气’?这手笔,连朕都自叹弗如。”他的语气带着浓浓的讥讽,“定国公府,当真是富可敌国啊。”
李德全屏息,不敢接话。
“还有呢?”周景珩的目光收回来,落在李德全身上,带着无形的压力。
“是……是御膳房那边。”李德全额角渗出细汗,“贵妃娘娘昨日亲临御膳房,大发雷霆,斥责膳食不合胃口。然后……然后她将一匣金元宝,约莫二十锭,砸给了御膳房一个叫王福顺的帮厨……”
“哦?”周景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似乎终于有了点兴趣,“给他金子?做什么?”
“命他……命他三日之内,用那金子采买食材,做出一种蜀地的‘火锅’……娘娘说,要吃那又麻又辣的粗食……还说,做得好再赏一匣,做不好……就让整个御膳房去刷恭桶……”李德全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细若蚊呐。
殿内一片寂静。
片刻后,周景珩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嘲弄。“火锅?蜀地粗食?呵……”他摇了摇头,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朕的贵妃,口味倒是越发刁钻别致了。二十锭金子,就为了尝一口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定国公府的家底,看来还是太厚实了些,让她如此不知柴米贵。”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紫檀木扶手上摩挲着,眼神幽深难测:“看来,是朕之前对她,太过‘宽容’了。” “宽容”二字,被他咬得极重,透着一股森然的寒意。
李德全只觉得后背发凉,头垂得更低了。
“继续。”周景珩的声音恢复平淡。
“是……今日一早,贵妃娘娘又去了太医院。”李德全连忙继续,“她拿出三支价值连城的玉瓶,里面据说是千年雪蛤膏和百年何首乌精萃……强令院判孙大人,以一个新晋医士林修远为首,研究一种……一种据说能让人青春不老的‘九转玉容丸’……限时一月,库房药材随他们取用,所需珍稀药材,由娘娘出资购买……若做不出或无效……便要……便要裁撤整个太医院……”李德全说完,感觉自己都快虚脱了。
这一次,殿内沉默了更久。
周景珩脸上的那点玩味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如同寒潭般的冰冷。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雕花窗棂前,负手而立,明黄的日光勾勒出他挺拔而冷硬的轮廓。
“千年雪蛤……百年何首乌……九转玉容丸……”他低声重复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为了她那张脸……她可真舍得下本钱。整个太医院的存亡,在她眼里,也不过是博她一笑的筹码?”
他猛地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如实质般刺向李德全:“给朕盯紧了!西六宫,御膳房,太医院!尤其是那个王福顺和林修远!朕倒要看看,朕这位好贵妃,拿着她姜家的金山银山,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是!奴才遵旨!”李德全如蒙大赦,连忙叩首领命。
周景珩重新坐回御座,目光落在御案一角一份关于江南水患、请求朝廷拨银赈灾的紧急奏报上,眼神骤然变得阴鸷。他修长的手指按在那份奏报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富可敌国……不知死活……”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杀意,“姜琳琅,你和你背后的姜家,挥霍得越欢,朕……就越放心。”
他闭上眼,脑海中却浮现出暗卫回报中,那个女人扬手洒落漫天金雨时,那张骄纵刻薄、却又隐隐透着点不同寻常神采的脸。像一只张牙舞爪、把珍珠当石子踢着玩的……野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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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冷宫里的“胭脂水粉”作坊
秋意渐浓,西六宫更显萧瑟。枯叶打着旋儿从光秃秃的枝头落下,堆积在墙角无人清扫的暗影里,被偶尔窜过的老鼠带起一阵窸窣声响。
一扇比其他宫门更为破旧、几乎看不出原色的木门被小心地拉开一条缝。门内,是小小的、勉强还算整洁的院落。院子里,一张不知从哪里搬来的、缺了角的石桌上,铺着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粗布上,摊开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粗瓷碗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而浓烈的香气。不是花香,也不是脂粉香,而是一种混合了蜜糖的甜腻、花朵的芬芳,以及某种油脂的温润气息。
陈嬷嬷,一个头发花白、脸上刻满岁月沟壑的老宫人,正佝偻着腰,极其专注地守在一个小炭炉旁。炉子上架着一个小巧的铜锅,锅里是半凝固状态、色泽呈现出诱人深粉色的粘稠膏体,正被小火细细地熬煮着,发出细微的“咕嘟”声。她用一根磨得光滑的小木棍,小心翼翼地、匀速地搅拌着。
旁边,另一个年纪稍轻些、唤作芳姑的宫人,正仔细地将几朵干枯的玫瑰花瓣、一些颜色鲜艳的干花蕊放进一个石臼里,然后用石杵用力地、耐心地捣着。石杵撞击石臼,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咚咚”声,将花瓣花蕊碾成细腻的粉末。
角落里,还有一个沉默寡言的宫女,正用一把小刀,仔细地刮削着一小块色泽温润、带着淡淡甜香的蜂蜡。
石桌旁,一个穿着半旧宫装、面容清秀却带着挥之不去的憔悴和一丝书卷气的女子,正凝神看着手中一个粗糙的陶罐。她叫苏婉清,曾是先帝时一位不受宠才人身边的宫女,才人病逝后,便被遗忘在了这里。此刻,她将芳姑捣好的深红色花末粉,用一把小骨勺,极其精准地、分多次加入陶罐里半透明的油脂中,每一次加入,都用一根细竹签快速而均匀地搅拌。油脂的颜色随着花末粉的融入,逐渐变得粉嫩、均匀、诱人。
她的动作稳定而流畅,眼神专注得发亮,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陶罐里的混合物,在她手中渐渐变成了色泽均匀、质地细腻的胭脂膏。
“成了!苏姐姐,这罐的颜色调得正好!比上次那批还要匀净鲜亮!”芳姑停下捣杵,凑过来看了一眼,惊喜地低呼。
苏婉清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满足的笑意,小心地将陶罐放到一边冷却。她抬起头,目光扫过石桌上摆放的成品:几个粗陶小罐里装着凝脂般的面脂,散发着雪蛤和草药的淡香;几个更小的瓷盒里,是不同深浅的胭脂膏,从娇嫩的粉到明媚的桃红;还有一些用油纸仔细包好的、散发着清雅花香的香粉。
这些,都是用那天从天而降的“金叶子”换来的原料——上好的蜂蜡、纯净的花油、顶级的干花、甚至一点点珍珠粉和药材——在她们这小小的冷宫院落里,一点点手工熬制、研磨、调配出来的。
“多亏了陈嬷嬷熬油的火候,芳姐捣粉的力道,还有柳儿刮的蜂蜡。”苏婉清的声音很轻,带着感激,“我们这‘凝芳斋’的货,一定能行。”
“什么凝芳斋不凝芳斋的,”陈嬷嬷小心地熄了炭火,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布满皱纹的脸上却有着前所未有的光彩,“要不是贵妃娘娘那天……”她话说到一半,下意识地住了口,警惕地看了看紧闭的院门,压低了声音,“……那些金叶子,咱们哪敢想这些?能换点米粮就不错了。现在……现在能做出这么好的东西,还能……还能悄悄换些钱帛……”她浑浊的眼里,闪烁着一种久违的、属于“希望”的光芒。
“是啊,”芳姑也压低声音,带着兴奋,“昨儿个托刘公公带出去那两盒面脂、三盒胭脂,不是很快就换回钱来了吗?还比咱们预想的多了不少呢!苏姐姐,照这样下去,咱们……”
“嘘!”苏婉清突然竖起手指,示意噤声。她侧耳倾听,院墙外似乎有极轻微的脚步声掠过。
几人瞬间噤若寒蝉,动作凝固,眼神里充满了紧张。直到那脚步声远去,才齐齐松了口气,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弥漫开来。
苏婉清走到院墙边,踮起脚尖,透过一道狭小的缝隙,警惕地向外张望了一下。确认无人后,她才回转身,脸上重新浮现出坚定:“我们不能大意。东西要做精,更要小心。换来的钱,一部分继续买原料,一部分……”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寸,“得留着,万一……万一哪天贵妃娘娘那边……”
她没说完,但大家都懂。贵妃娘娘那天撒钱的行为,在她们看来如同神迹,却也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娘娘的心思她们猜不透,是心血来潮?还是另有所图?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这从天而降的机会,做出最好的东西,悄悄换钱,积攒一点微薄的资本,或许……或许真能改变这暗无天日的命运。
“对!听苏丫头的!”陈嬷嬷用力点头,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小小的院落里,那混合着花蜜与油脂的奇异香气,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了。这香气里,不仅蕴含着她们手工的精细,更承载着冷宫深处,几个被遗忘的女人,在夹缝中挣扎求生、努力抓住一缕微光的全部希望。这份希望,脆弱,却异常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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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御花园飘来的火锅香
三天期限,转瞬即至。
深秋的午后,御花园的菊花开得正好。金盏、银台、瑶台玉凤……各色名品争奇斗艳,幽香浮动。皇帝周景珩难得有片刻闲暇,正与两位近臣——户部尚书赵文博和翰林院掌院学士徐清远——在临水的听雨轩中小坐。石桌上摆着清茶和几样精致的点心。
君臣三人谈论着江南水患后续的赈济事宜,气氛略显凝重。赵文博愁眉苦脸地诉说着国库的空虚,徐清远则引经据典,探讨着开源节流的古法。
忽然,一阵风起,卷着几片金黄的落叶,也带来了一股……极其霸道、极其陌生的浓烈香气!
那香气如同有形之物,带着滚烫的温度和蛮横的力量,瞬间撕裂了御花园里清雅的菊花香氛,强势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辛!辣!麻!鲜!香!
极其复杂的味道层次猛烈地炸开。是牛油厚重浓郁的脂香,是辣椒被热力逼出的、直冲天灵盖的燥烈,是花椒带来的、让舌尖瞬间跳舞的酥麻,还有各种香料(八角、桂皮、草果、豆蔻……)在高温下协同释放出的、令人垂涎欲滴的复合香气。这香气里,似乎还裹挟着肉类被烫煮后的鲜美,以及蔬菜的清新。
“咳!咳咳!”离窗口最近的徐清远学士首当其冲,被这突如其来的“香”气呛得连连咳嗽,老脸涨得通红,手中的茶杯都差点打翻。
赵文博也猛地吸了一口气,随即眼睛瞪圆,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脱口而出:“这…这是什么味道?如此…如此霸道?”
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周景珩,眉头也瞬间拧紧,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这味道太陌生,太具有侵略性,完全不符合宫廷饮食清雅精细的规矩,带着一种市井的粗犷和火热,像一只无形的手,蛮横地攥住了人的嗅觉和味蕾。
“李德全!”周景珩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
一直躬身侍立在亭外的李德全连忙小跑进来,脸上也带着一丝古怪和惶恐:“陛下。”
“何处传来的异味?”周景珩沉声问,目光锐利地扫向香气飘来的方向——正是御膳房所在的方位。
李德全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硬着头皮回禀:“回…回陛下,这味道…似乎…似乎是从御膳房那边飘来的。奴才…奴才方才也闻到了,正觉奇怪……”
“御膳房?”周景珩的眉头锁得更深了,眼神变得冰冷,“朕记得,今日并未吩咐备什么特殊的膳食。御膳房在搞什么鬼?弄出这等…乌烟瘴气的东西?”
“这…奴才不知…”李德全冷汗涔涔,他当然知道是什么,但此刻哪敢明说?
就在这时,那股霸道浓烈的香气似乎达到了一个顶峰,更加汹涌地弥漫过来,甚至还夹杂着一种“咕嘟咕嘟”沸腾汤底的诱人声响,若有若无地飘入亭中。
赵文博又咽了口唾沫,这次声音清晰可闻。他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皇帝,讪讪道:“陛下,这味道…闻着虽然猛烈了些,但…但似乎…颇为勾人食欲?”他掌管户部,常年与钱粮打交道,对市井吃食并不陌生,这味道,让他想起了年轻时在蜀地公差时尝过的一种街头美食,记忆瞬间被唤醒。
徐清远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用袖子擦了擦呛出的眼泪,心有余悸地摇头:“粗鄙!太过粗鄙!君子远庖厨,此等气味,简直是…是…”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周景珩没有理会两位臣子的反应。他端坐在那里,面色沉静如水,只是那紧抿的薄唇和眼底深处飞快掠过的一丝探究,暴露了他并非无动于衷。
那股霸道、火热、充满了生命力的奇异香气,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不仅搅乱了御花园的宁静,也蛮横地闯入了这位年轻帝王封闭而克制的感官世界。它如此陌生,如此不合时宜,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诱惑力,像一只无形的小钩子,悄悄地、顽固地,试图勾起那被御膳房千篇一律的精致珍馐早已麻痹了的……食欲。
他端起面前的清茶,凑到唇边,试图用清雅的茶香压下那恼人的“异味”。然而,舌尖触及微凉的茶水,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暗卫昨日回报的画面:御膳房后院,那个叫王福顺的帮厨,正守着一口奇特的、中间烧着炭火、分成两半(一红一白)的大铜锅前,满头大汗地熬煮着……那据说被贵妃斥为“粗鄙不堪”的汤底。锅中红浪翻滚,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周景珩握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他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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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皇帝的火锅真香定律
中秋宫宴,历来是大周宫廷一年中最为盛大隆重的宴席之一。象征着团圆与圆满的明月高悬于墨蓝天幕,将清辉洒满雕梁画栋的宫苑。麟德殿内,灯火辉煌,亮如白昼。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起高耸的穹顶,琉璃宫灯次第悬挂,流苏轻摇,映照着殿内铺设的猩红织金地毯。空气里浮动着名贵熏香、酒肴佳果的混合气息,以及一种属于皇家盛宴的、矜持而热烈的喧哗。
帝后端坐于最高处的龙凤御座之上。皇后身着正红色凤穿牡丹宫装,端庄雍容,面带得体的微笑。皇帝周景珩则是一身明黄龙袍,俊美威严,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扫过下首左侧那个空着的席位时,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阴霾。
贵妃姜琳琅,称病告假,缺席宫宴。
这本该让周景珩觉得清净,可不知为何,心底却莫名地梗着一丝不畅快。他端起九龙金杯,浅啜了一口御酒,目光落在大殿中央。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教坊司精心编排的歌舞正在上演。身姿曼妙的舞姬们水袖翻飞,如彩蝶穿花。然而,殿内众人的注意力,却似乎并不完全在歌舞之上。一种微妙的、带着期待和好奇的骚动,如同水下的暗流,在席间悄然涌动。
“陛下,”皇后适时地微笑着开口,声音温和,“今日宫宴,御膳房倒是预备了些新奇玩意儿,说是…能助兴添趣。”
周景珩淡淡“嗯”了一声,不置可否。新奇玩意儿?他心中冷笑,大概就是御膳房那边鼓捣出来的“粗鄙”之物吧?也好,正好让满朝文武看看,他那位贵妃,是如何拿着金山银山胡闹的。
皇后轻轻击掌。
丝竹声暂歇。舞姬们如潮水般退下。紧接着,一队队训练有素的太监宫女,端着造型奇特的器皿鱼贯而入。
那是一种从未在宫廷宴席上出现过的铜器——圆形,中空,中间烧着通红的银炭,将整个器皿分成内外两圈。内圈是一汪翻滚着浓郁奶白色汤汁的“清汤”,热气袅袅;外圈则是如同熔岩地狱般的“红汤”,鲜红的辣椒、深褐的花椒在滚沸的牛油汤底中沉浮翻滚,散发出极其霸道、极其浓烈、瞬间就盖过了殿内所有香气的——麻辣鲜香!
“咕嘟…咕嘟…”汤底沸腾的声音,在这突然安静下来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同时被端上各桌的,还有琳琅满目、摆盘精致的生鲜食材:薄如蝉翼、纹理如雪的羊肉片;红白相间、肥瘦得宜的牛肉卷;嫩滑的鱼片;饱满的虾丸;水灵的青菜;洁白的豆腐;晶莹的粉丝……林林总总,色彩纷呈,令人目不暇接。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吸气声和低低的惊呼。
“此乃何物?”一位老亲王忍不住问道,眼睛却牢牢盯着自己面前那口翻滚的红汤,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引路的太监高声回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回王爷,此乃‘九宫格御品火锅’!红汤麻辣鲜香,清汤滋补养胃!请各位贵人自行取用生鲜食材,入锅涮煮片刻,蘸以特制酱料,便可享用!”
新奇!有趣!
短暂的惊愕之后,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感和参与感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心。矜持被抛到了一边,好奇心和那霸道香气的诱惑占了上风。席间响起了碗碟轻碰和尝试性的低语。
“这…这红彤彤的,看着吓人,闻着倒是…香得很?”
“羊肉片薄,涮几下就熟了,蘸点这小料…嘶!好麻!好辣!可…可这味道…”
“鲜美!痛快!这冬日里吃上一口,浑身都暖了!”
“清汤也极好,鲜甜得很!这豆腐吸饱了汤汁,妙极!”
此起彼伏的赞叹声,从最初的试探,迅速变成了由衷的惊艳和热烈的讨论。矜持的贵妇们小口尝试后,眼睛亮了;严肃的老臣被辣得额头冒汗,却忍不住又伸出了筷子;年轻的宗室子弟更是大呼过瘾,吃得酣畅淋漓。整个麟德殿的气氛,因为这新奇滚烫的火锅,被彻底点燃,变得前所未有的热烈和喧腾。
龙凤御座之上。
皇后看着下方其乐融融、大快朵颐的景象,脸上露出由衷的笑意,也执起玉箸,在宫女的服侍下,小心地夹起一片羊肉,在清汤中涮了涮,蘸了点酱料,优雅地送入口中。随即,她眼中也流露出赞赏之色,微微颔首。
周景珩端坐不动。
他面前,同样摆着一口热气腾腾的九宫格火锅。红汤翻滚,如同沸腾的熔岩,那霸道浓烈的香气,正源源不断地、蛮横地往他鼻子里钻。
他面无表情,眼神幽深地看着那口锅,仿佛看着一个怪物。耳边充斥着臣子们毫不掩饰的赞美和满足的喟叹,与之前预想的鄙夷和嘲笑截然相反。
李德全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双银箸,夹起一片切得极薄的、纹理漂亮的雪花牛肉,试探性地询问:“陛下,可要……尝尝这清汤锅底?奴才瞧着,很是清淡鲜美……”
周景珩的目光,却死死地落在那翻滚着辣椒和花椒、散发着致命诱惑力的红汤上。
那香气,像无数只小手,挠着他的心。御花园那日被勾起的、强行压下的好奇和一丝隐秘的渴望,在此刻喧嚣的赞誉声中,被无限放大。
他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死紧。
半晌,就在李德全以为皇帝会拒绝时,周景珩几不可闻地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带着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意味。
李德全如蒙大赦,心领神会,立刻将那片鲜红的牛肉,探入了那翻滚着致命诱惑的麻辣红汤之中。鲜嫩的肉片在滚沸的红油中迅速变色、蜷曲,沾染上诱人的红亮色泽。
李德全小心地将烫好的牛肉捞出,在特制的香油蒜泥蘸碟里轻轻一滚,祛除些燥辣,然后恭敬地放入周景珩面前那只小小的、温润如玉的骨瓷碟中。
那片肉,静静地躺在洁白的碟子上,红得耀眼,油亮诱人,散发着混合了牛油、辣椒、花椒和各种香料的、令人疯狂的浓香。
整个大殿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远离。周景珩的目光紧紧锁着那片小小的肉。
他缓缓拿起自己的玉箸。
动作带着一种帝王的矜持和缓慢。
玉箸的尖端,轻轻夹起了那片红亮滚烫的牛肉。
然后,在无数道或明或暗、或期待或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尽管无人敢明目张胆地直视御座),周景珩将它,送入了口中。
瞬间!
一股难以形容的、爆炸性的复合味道,如同汹涌的浪潮,狠狠地冲击了他的味蕾!
麻!像无数细小的电流在舌尖炸开,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战栗的酥感!
辣!纯粹的、炽热的、带着火焰般冲击力的辣意,从口腔直冲天灵盖,点燃了血液!
紧接着,是牛油厚重浓郁的脂香,是香料复杂深沉的底蕴,是牛肉本身极致的新鲜和鲜美!所有的味道,在极致的麻辣冲击之后,层次分明地涌现出来,形成一种痛并快乐着、欲罢不能的极致体验!
“唔……”
一声极其压抑的、短促的闷哼,不受控制地从周景珩紧抿的唇间溢出。
他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起了红晕。额角,细密的汗珠瞬间渗出。
然而,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沉寂的寒潭骤然投入了燃烧的星辰!
那里面,有被极致味道冲击的震惊,有被辣意灼烧的生理反应,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纯粹的、被美味征服的亮光!
他甚至忘记了帝王的仪态,几乎是本能地,飞快咀嚼了几下。
鲜!嫩!弹!麻!辣!香!所有的感官体验在口中交融、爆炸!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侍立一旁的李德全差点惊掉下巴的动作。
周景珩猛地放下玉箸,一把抓过旁边温着的九龙金杯,仰头,“咕咚咕咚”灌下了一大口冰凉的御酒!
辛辣的酒液混合着口腔里残留的滚烫麻辣,如同冰火两重天,带来一种更加刺激、更加酣畅淋漓的感觉!
“呼……”他长长地、带着一丝满足喟叹地呼出一口气,额角的汗珠顺着俊美的侧脸滑下。
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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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融资会议
中秋宫宴的热闹喧嚣如同退潮的海水,渐渐平息。麟德殿内,杯盘狼藉的盛宴已被手脚麻利的宫人迅速撤下,只余下熏香袅袅,和空气中那顽古残留的、勾人回味的火锅余香。
帝后早已离席回宫。赴宴的宗室亲贵、文武大臣们也带着满足的饱嗝和关于那新奇“火锅”的热烈议论,三三两两散去。偌大的宫殿,很快变得空旷而安静。
然而,属于皇帝周景珩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他没有回寝宫,而是独自一人,踏着清冷的月色,在空旷的宫道上缓步而行。李德全带着几个心腹太监,远远地、无声地跟在后面,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前方那沉默而气压极低的身影。
月光如水,将周景珩玄色的龙袍染上一层冷冽的银辉。他的步伐并不快,却异常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无形的荆棘之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沉的、化不开的寒冰。紧抿的薄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下颌绷紧如刀削斧凿。
他的脑海中,正翻江倒海。
麟德殿里,群臣对火锅的盛赞,那些满足的笑脸,还有他自己口中那霸道鲜香、让他失控的滋味……像一个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之前的判断上。
愚蠢?败家?挥霍无度?
结果呢?那被他不屑一顾的“粗鄙之物”,却成了引爆宫宴、赢得满堂彩的奇珍!那个王福顺,一个籍籍无名的帮厨,拿着姜琳琅给的金子,竟真搞出了这等风靡之物!
这还只是开胃菜。
接着,是冷宫那几个被他视作蝼蚁的老弱宫人!她们呈上来的所谓“凝芳斋”胭脂水粉!当那个叫苏婉清的女子,强忍着恐惧,在皇后面前演示时,那胭脂细腻的粉质、鲜妍持久的色泽、还有那清雅独特的花香……连见惯了天下奇珍的皇后,都忍不住露出了真切的喜爱,当场就赏下了!
那哪里是粗制滥造的玩意儿?分明是足以让宫外贵妇们抢破头的精品!而这一切的源头,竟然也是姜琳琅随手撒出去的、那些被他嗤之以鼻的金叶子!
最后,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太医院院判孙思邈,带着那个林修远,诚惶诚恐却又难掩激动地献上的“玉容养心丹”。据说是根据“九转玉容丸”残方改良,虽不敢说青春不老,但养颜安神确有奇效。孙思邈那老家伙,甚至豁出老脸,信誓旦旦说皇后凤体服用后,气色明显见好(周景珩敏锐地注意到,皇后当时微微颔首,并未否认!)。
那丹药用了多少库房的贡品药材?花了姜琳琅多少钱去搜罗那些所谓的“珍稀”辅料?周景珩简直不敢细算!
这三件事,如同三把烧红的烙铁,轮番烙在周景珩的心上。
不是愚蠢败家!是点石成金!
撒金叶子,撒出了冷宫精品胭脂坊!
砸钱给御厨,砸出了风靡宫廷的火锅产业!
挥霍药材金银,挥霍出了连太医院都惊叹的养颜丹药!
姜琳琅哪里是在败家?她分明是在用她姜家的金山银山,在他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构建起一个庞大的、吸金能力惊人的……商业帝国!
一股寒意,混合着前所未有的震惊和被愚弄的狂怒,从脚底直冲周景珩的天灵盖!他之前所有的判断、所有的计划、所有的冷眼旁观……都成了一个巨大的、讽刺的笑话!
她到底想干什么?她背后的定国公府,到底在谋划什么?拥有如此敛财聚势之能,却伪装成骄纵蠢妇……其心可诛!
“啪!”
一声脆响,打破了深夜宫道的死寂。
周景珩手中一直无意识捻动的一串极品蜜蜡佛珠,线绳骤然绷断!十八颗圆润饱满、色泽金黄的珠子,如同断了线的泪滴,噼里啪啦地滚落一地,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弹跳着,四散滚入黑暗的角落。
李德全等人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全都跪倒在地,头深深埋下,连大气都不敢喘。
周景珩站在原地,看着滚落一地的蜜蜡珠子,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月光下,他的脸色铁青,眼神幽暗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深海,酝酿着毁天灭地的惊涛骇浪。
良久。
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深秋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杀意和惊怒。不能乱。现在发怒,只会打草惊蛇。
他需要知道更多!他需要掌控局面!
那个女人的价值……似乎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估算。那就不再是单纯的“隐患”了,而是……一把极其危险、却又可能极其有用的双刃剑。
他缓缓转过身,声音因为极力压制而显得有些沙哑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命令:
“李德全。”
“奴…奴才在!”李德全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摆驾,”周景珩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实质寒刃,穿透沉沉的夜色,射向皇宫深处,那座属于贵妃的、名为“栖梧”的华丽宫殿方向,一字一顿道:
“去栖梧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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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梧宫,主殿。
夜已深沉。白日里喧嚣的宫殿此刻寂静无声,只有角落里的几盏落地宫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晕。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清雅的安神香气息。
我,姜琳琅,正毫无形象地歪在临窗的贵妃榻上,身上只松松垮垮地披了件月白色的软绸寝衣,长发如瀑般散落。手里捧着一卷话本子,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云岫跪坐在榻边的绒毯上,小脸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正压低了声音,飞快地向我汇报着今日宫宴的“盛况”:
“……娘娘!您没瞧见,那火锅一端上来,整个麟德殿都炸了锅了!那些平日里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王公大臣们,吃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连…连陛下都……”云岫的声音陡然变得又轻又神秘,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奴婢听李总管身边的小夏子偷偷说,陛下…陛下吃了红汤的!辣得脸都红了,还灌了一大杯酒呢!”
我挑了挑眉,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意料之中。火锅的魅力,岂是封建帝王能抵挡的?
“还有呢?”我懒洋洋地问,随手翻过一页话本。
“还有凝芳斋的胭脂水粉!”云岫的声音更激动了,“苏姑姑她们呈上去的时候,皇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嬷嬷亲自试的,赞不绝口!皇后娘娘当时就赏了!听说好些个命妇都偷偷打听是哪儿来的好东西呢!”
“哦?”我放下话本,来了点兴致,“苏婉清她们动作挺快。”
“可不是嘛!还有太医院的玉容丹!”云岫眼睛亮晶晶的,“孙院判献药的时候,说得可玄乎了!皇后娘娘虽然没明说,但瞧着也是满意的!陛下当时那脸色……”她吐了吐舌头,没敢说下去。
我嗤笑一声。周景珩的脸色?想必精彩得很。从等着看我笑话,到发现我可能成了最大的“金主爸爸”,这心理落差,够他喝一壶的。
“行了,知道了。”我重新拿起话本,挥挥手,“你也累了,下去歇着吧。告诉小厨房,明天早上我想吃蟹黄小笼包。”
“是,娘娘!”云岫脆生生地应了,喜滋滋地退了出去。
殿内恢复了宁静。我放下话本,走到窗边,推开半扇雕花木窗。深秋的夜风带着凉意拂面而来,吹散了殿内暖融的熏香,也让我因为“败家”初步成功而有些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些。
计划进展顺利。冷宫创业团队、御厨连锁火锅、太医院研发中心,三线齐发,吸金能力初显。但还不够,远远不够。距离“破产”安全线还差得远。接下来,得想办法扩大规模,加速资金流出……比如,把火锅店开到宫外去?再投资点别的什么烧钱项目?
就在我沉浸在未来商业版图的规划中时——
“砰!”
一声沉闷的轻响,不是来自殿门,而是来自……我身后那扇通往小花园的落地长窗!
我悚然一惊,猛地转身!
只见那扇原本紧闭的、糊着昂贵霞影纱的雕花长窗,不知何时竟被从外面推开了一条缝!一道高大挺拔的玄色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伫立在窗外!
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玄色龙袍上暗绣的金龙在幽暗中隐隐流动。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穿透窗隙,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冰冷、锐利、带着审视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直直地刺在我的身上!
皇帝周景珩!
他竟然……翻窗?!
巨大的震惊让我一时忘了反应,僵在原地,与窗外的帝王隔着那道狭窄的缝隙,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和我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声。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是以这种方式?他想干什么?
周景珩的目光在我身上那件过于随意的寝衣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仿佛翻窗而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抬起手,轻轻一推。
“吱呀——”
长窗彻底洞开。
夜风裹挟着深秋的寒意,卷着几片枯叶,肆无忌惮地灌入温暖的殿内。周景珩迈步,踏过窗棂,玄色的龙纹锦靴踩在殿内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声响。
他反手,将长窗在身后轻轻合拢。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在自己家一样。
整个过程中,他的目光始终锁定着我,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我下意识地拢紧了身上单薄的寝衣,后退了一步,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屈膝行礼,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臣妾…参见陛下。不知陛下深夜驾临,有失远迎,望陛下恕罪。” 心里却在疯狂吐槽:恕罪?你丫翻窗进来吓人还有理了?!
周景珩没有立刻让我起身。他就那样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窗外的月光,在我身上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殿内昏黄的宫灯映着他半边脸,俊美依旧,却透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深沉。
他沉默着。
寂静在殿内蔓延,只有灯芯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我努力压抑却依旧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这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窒息。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喜怒,却像带着冰碴子,刮过人的耳膜:
“朕的贵妃,好本事。”
我的心猛地一沉。
来了。
他缓缓踱步,目光扫过殿内奢华的陈设——紫檀木的家具,多宝格里价值连城的玉器古玩,墙上挂着的前朝名家真迹……最终,那目光又落回我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撒一把金叶子,冷宫里就开出了摇钱树。”
“扔一匣金子,御膳房就端出了聚宝盆。”
“挥霍无度地填进太医院,炼出的丹药,连皇后都赞不绝口。”
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像小锤敲在我的神经上。
“姜琳琅,”他念着我的名字,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淬了寒冰,“你告诉朕,你这般处心积虑,拿着你姜家的金山银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织这张网……究竟意欲何为?”
那冰冷的质问,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锁住了我的咽喉。殿内的空气仿佛被抽空,巨大的压力排山倒海般袭来。昏黄的宫灯光晕在他玄色龙袍上流淌,映着他眸底深不见底的寒潭,那里翻涌着帝王的猜忌、被愚弄的震怒,以及一丝……对失控局面的惊悸。
我拢着寝衣的手指蜷紧,指甲陷入掌心,细微的刺痛感强行拉回一丝理智。不能慌。他深夜翻窗而来,不是为了一刀砍了我,否则来的就该是禁卫军了。他在试探,在评估,或许……也在寻找新的“价值”。
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干涩,我抬起头,迎上他那双能洞穿人心的眼睛。脸上努力挤出原主惯有的、带着三分骄纵三分委屈和四分“愚蠢”的表情:
“陛下…陛下在说什么呀?” 声音刻意放软,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被冤枉的哭腔,“臣妾…臣妾不懂什么网不网的……臣妾就是…就是心里不痛快!”
我微微侧过脸,露出优美的颈线,语气带着任性的抱怨:“宫里头闷死了!那些人送的东西也俗气!臣妾瞧着西六宫破破烂烂的,撒点金子祛祛晦气怎么了?那御膳房做的菜,臣妾早吃腻了!听说蜀地有新鲜吃食,让他们弄点来尝尝鲜,花点金子又怎么了?还有臣妾这张脸……” 我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眼神哀怨,“用了多少好东西,还是觉得不够好,让太医院那帮老古板想想法子,用点好药材,难道…难道也错了?”
我越说越“委屈”,眼圈适时地泛红,声音也带上了哽咽:“臣妾花的是自己的嫁妆银子!是爹爹娘亲心疼臣妾,给臣妾压箱底的体己钱!怎么到了陛下嘴里,就成了…就成了处心积虑了?陛下…陛下是不是…是不是厌弃臣妾了?” 最后一句,带着浓浓的控诉和自伤自怜,演技堪称满分。
周景珩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锐利得如同鹰隼,仿佛要将我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拆解剖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殿内死寂得可怕。
就在我快要维持不住脸上那委屈巴巴的表情,后背的冷汗几乎要浸透寝衣时,周景珩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地、向前踏了一步。
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骤然增强,我几乎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龙涎香混合着深秋夜露的寒气。
他没有再看我“委屈”的脸,目光反而落在了我因为紧张而不自觉绞着寝衣衣带的手上,那力道之大,指节都泛了白。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依旧是低沉的,却奇异地褪去了刚才那层冰冷的质问,带上了一种…近乎温和的、循循善诱的语调,与他翻窗而入的举动和周身凛冽的帝王威仪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朕的国库,”他慢条斯理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目光却重新抬起,精准地捕捉住我的眼睛,“空了。”
我:“……?”
大脑瞬间宕机。国库空了?这跟我一个努力败家求生存的贵妃有毛线关系?难道是暗示我该“捐”点?
没等我从这突如其来的转折中理清头绪,周景珩的下一句话,如同一个炸雷,精准地劈在了我的天灵盖上:
“爱妃,”他微微俯身,那张俊美得令人屏息的脸庞在昏黄的灯光下逼近,深邃的眼眸里映着我瞬间石化的呆滞表情,薄唇轻启,吐出的字眼清晰无比,带着一种魔鬼般的诱惑力:
“户部还缺个侍郎,替朕管管钱袋子。你……意下如何?”
更新时间:2025-07-07 05:26:57